掛了電話,他怔怔的站在那裏。
夢,真的就像一個夢,夢裏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夢醒了,夢也就沒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秦海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他每天還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去麵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麵對那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他似乎也很平靜,接受吧,這就是生活,無論悲傷或快樂。
或許生活中唯一的重點就是往前走,不管會精彩還是平凡,有快樂還是有痛苦。
看著同事們都下班離去,他清理了桌上的東西,站起身定了定神。時間有時會讓他覺得很快,有時會讓人覺得很慢,但現在他無心去理會。不管快與慢,他得下班,得去擠汽車,得回家自己做飯,得獨自看著電視或聽著音樂睡去。
早上,他睡得很晚,醒來時,外麵已經下起了雨,伴著閃電。這該死的天,又下雨了,雨季剛開始會讓人興奮,可是久了,會讓人煩躁不安。下吧,沒完沒了的下吧,總會下得讓你自己疲倦的一天的,秦海在心裏詛咒著天氣。
他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在手上,冰涼冰涼,挺舒服。看了很久,似乎看得都有點不認識這東西,最後還是插上吸管。
突然電話在臥室裏想起。秦海長長的籲了口氣,放下牛奶,走進去。
看了看來電,是魏健打來的。
喂,是秦海嗎?不是魏健,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卻在顫抖著。
是的。你是哪位?
我,我是魏健的女朋友,魏健出事了,在醫院,快過來吧。女人在電話時的聲音急促,帶著哭腔。
什麼?秦海的腦袋似剛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嗡嗡”作響。
魏健,魏健,他出事了,在醫院,你快過來吧。女人在電話那邊哭泣著,重複著。
哦?哦,哦,好,好的。
秦海掛了電話,匆匆拿起衣服,在門口拿了一把傘。奪門而出。
他的腦海空白,一路狂奔,跑進醫院,跑去急診室,卻看急診室的門關著。大口的喘著氣,他慌亂的看著周圍,一個女人坐在椅子,已經眼睛紅腫,看著自己。
秦海吧。女人呼著他,聲音有氣無力,女人剛喊完他,話沒說完反而哭得更加的凶猛了。
怎麼了?怎麼回事?秦海驚慌的看著女人。
女人拚命的慢慢止住哭聲。
我不該……讓他回去……再拿回那些東西的……不該……讓他回去的……女人夾雜著哭聲斷斷續續的說著。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秦海愈加急躁了。
我們……在超市買了東西……說……說……今天要請你吃飯……很……大的雨,走……走……過馬路,他……他……發現少……少……拿了東西,他跑……跑……回去了。結……結果,被撞了。女人哽咽著。
被撞了?
女人失聲痛哭起來,秦海看了看她,仰起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
我看著他被車子撞飛了起來,我看著他飛了起來。女人激動著,顫抖著,似乎那個場景還在發生著。
現在怎麼樣了?現在怎麼樣了?秦海咆哮著。
沒……沒救了。女人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了。
秦海癱在了椅子上,腦袋重重的埋進了雙膝之間。許久,他慌亂的從衣服裏摸出煙,驚顫的,拿了很久,也點了很久,把煙點上。
天,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他拍打著腦袋。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拚命的吸著煙,看了看那個女人,顫動的嘴唇想問什麼,卻又停止了。
一會,他看著醫生把魏健從急診室推出來,對護士交待著最後的事情。此時他看到的魏健,頭上蒙著白色的被單,渾身被包裹著。秦海怎麼也想不明白,活生生的人就躺在了那裏,沒了,呼吸沒了,他的好友,他十幾年的同學,朋友,兄弟,當他再見到他時,他躺在那裏沒有呼吸了。
他跑上去,揭開白布,他看到了魏健。魏健躺在那裏,他很痛苦,很痛苦,他還想說什麼,他想說什麼?可惜永遠也聽不到了。
沒了,沒了,秦海重新癱在了椅子上,腦袋一片空白。女人還坐在旁邊流著淚,已經沒了聲音,隻有偶爾的呻吟。呆呆的看著魏健被醫護人員推走,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沒有一絲表情的看著。其實誰也不敢相信,怎麼會這麼突然,這樣的打擊未免太沉重了。
過了很久,秦海拿起電話,猶豫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魏健的父母,他怎麼跟他們說?怎麼跟他們說啊?告訴他們魏健沒了,死了,去了?他再次點上煙。惘然了很久,迅速迫使自己稍作冷靜,以便繼續能思考。
喂。
喂,叔叔嗎?我是秦海。說完,秦海咽下一口口水。
哦,秦海啊,好久沒打電話過來了啊。現在好嗎?
秦海聽到老人慈祥的聲音,他忍不住淚水直流。
喂,秦海,秦海,說話啊。
叔叔,叔叔,魏健,魏健……
魏健?魏健他怎麼了?老人急急的問著。
他,他出車禍了,去,去了。秦海忍住悲痛,聲音很輕很輕,幾乎不能成話了。
秦海聽到那邊電話掉下的聲音,他無法想象老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神情。他的心裏也“哐當”一下,難受得要命。他給老人去的消息,竟是如此的噩耗,叫人怎能不傷心欲絕。
秦海停了許久,整理了一下心情,看著窗外,雨已經停了,陽光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這個世界依然精彩著。除了這裏,除了他們,這裏,這裏隻不過是生命的落腳處,在這裏發出第一聲哭聲,也在這裏落出最後一聲歎息。他們就在那裏靜靜的坐著,懷著巨大的悲痛。
女人旁邊還放著從超市裏買來的東西,大大小小有許多袋。塑料袋上印著的“家樂福”幾個大字,格外的醒目,如今躺在那裏,沒人去關心它們了。
家樂福,家樂福,他們的家在哪?他們的快樂在哪?現在除了他們坐在這裏悲傷著,魏健躺在了那裏麵,他們早沒了快樂,也沒了所謂的幸福了。
醫院裏麵慢慢有了更多的人進進出出,有嚎啕大哭的,也有大聲罵斥的。而他們兩個早已沒了那些力量,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秦海在一個勁的抽著煙,女人在呆呆的流著早已幹了的淚水。
一直坐到天黑,又天亮,又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