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達集團的總經理文軒與華新集團的董事千金蕭潔經五年輾轉後再次牽手,上個周未,被記者拍到在某高級餐廳共同進餐,再追問兩人關係,言辭間閃爍不定。看來,這樁五年前本可以成就的才子佳人神話愛情故事終於不負眾望,很快便可以結連理枝了。消息一出,兩個集團的股價立刻上漲了3.3%……”
一字一句地讀著,越讀越覺得喉頭開始發緊,手腳冰冷,一股悶氣直往上衝,全身血液往腦海裏流。眼前一片朦朧。
“小姐,你沒事吧?”報攤老板探過一張油光發亮的臉,尖細如鼠的眼睛微眯地看著她。
她擺擺手,扔下五塊錢,抓起雜誌繼續前行。再抬頭看天空時,眼前滿滿的灰塵,似乎已沒有前路。
回到這座城市便知道與他相見是必然的。隻是斷斷沒有想到,戲是如此上演,而且戲劇化得讓人歎為驚心。他在台前,她在台後,永遠隔著那麼一層紗。仿佛小時候看過的京劇,台上氣勢恢弘,悠揚委婉,聲情並茂;台下寂然無聲,默默如訴,波濤洶湧。
落幕便以為散了台,卻沒有想到戲還沒有完,完不了,從台前搬到了台下,她倒成了花旦。於是繼續上演。
剛回到公司,秘書便扭著嬌軀,一臉不耐煩外帶些許耐人尋味的眼神朝她把下頦偏了偏:“老總叫你立刻過去。”說完一甩波浪長發,便往茶水間而去。
柳依儀湊了上來,撇撇嘴:“什麼了不起的,看那樣兒。”又轉過頭來擠眉弄眼:“喂,可是個大帥哥哥呢。什麼時候認識的貨色?”
米米沒口氣地推開她,心裏一陣發慌。她總是這樣,遇到自己意想不到的事,便會由裏至外全身虛冷。
放下包,徑直走向總裁辦公室。
遠遠地,隔著玻璃,看到一頭濃密的黑發,白色襯衣,靠著意大利真皮沙發,右腿自然地搭在左腳上,兩手交叉於大腿側,慣常的成功人士樣。不同的是他手上沒有金光四射的鑽戒,中指倒是閃著一片綠光。再待細看,老總已向她招了招手。
“文二少,這個就是剛才提到的設計師,米米。”語氣中不免帶點討好。
她來不及在心底鄙視一下,腦海裏淨回響著那一句“文二少”。腦中一片空白,遊來蕩去的都是這兩個字。他卻已回轉身,朝著她笑,露出一對雪白的小虎牙,白得耀眼。
今天可謂大龍鳳劇了,沒紅臉,沒白臉,都是花旦。
“米小姐,你好。”優雅地伸出右手,見她依然呆若木雞,倒不計較,很有風度地收回了手。她突然間想笑,以前,他可是從不叫她名字,更詬論禮貌的稱呼了,從來隻叫“喂,”然後一副痞子氣地揪著她的小辮子。
“咳,咳咳。”老總在旁邊不斷地假裝著咳嗽。她清醒過來,臉紅著慌慌地伸出手去,他已縮回,甚是尷尬。幸好秘書端了咖啡進來,她訕訕地坐在旁邊,一時無話。
“文二少看了你設計的款式後,很感興趣,想當麵和你聊聊。”老總打破了沉默。
他隻看著她,一雙又深又黑的眼睛,仿若探照燈,上下探視個遍,中間緩緩燃燒起來,異樣的熱。她低著頭,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掛在耳墜上的銀色心形耳環一晃一晃的,迎著二十八層樓高的陽光,閃閃發亮。
她依然沒變。他的心一緊,隨即笑道:“米小姐的設計很有創意,我想,再加雕琢的話,參加這次世界內衣設計大賽,獲獎機會很大。到時,訂單方麵自然不用擔心了。”
“有文少關照,多少訂單不在話下。嗬嗬。”老總微眯著眼連連打著哈哈,撓了撓微禿的頭,紅光滿麵。
其實她知道,這樣的小公司,這樣的設計,素時隻能在街頭專賣店耀武揚威,哪登得了大雅之堂?他的話,不過是虛應個景,尚未顯現真正意圖。
“關照不敢當,互利而已。”他笑了一下。老總臉部肌肉一頓,隨即訕訕地笑著。
她依然低著頭,沒有想到他還是喜歡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麵。這些年的商場曆練並沒有將他的棱角磨掉。
“米小姐似乎不怎麼喜歡說話?”一雙眼睛審視般地看著她,眯起來成了一條線。
她抬頭,有點局促不安,如有蟻在內裏蠕動著,時不時咬一下,不覺痛,倍感癢,想抓,卻如蛇般滑溜溜,無影無蹤。須臾,再現,還是忽悠兒。
“文先生,過獎了。”咬了半天舌頭,終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嘴角一揚,帶著慣常的,她熟悉的,嘲諷的笑。“米小姐,你太謙了,我那句話可不是讚你。”
她臉上頓時一片熱辣辣,渾身像個火爐般燃燒起來。
“文先生,請用茶。”秘書又一扭一扭走了進來,玫瑰般的香水灑了滿室。這次端的是茶。過短的迷爾裙,配上雪白的襯衣,修長的美腿,怎麼看都是萬中挑一的美女。濃黑的睫毛有點假,假得媚眼一飄,瞬時顯現一條線。
“謝謝,一樣就行了。我的胃比較小氣,又是咖啡又是茶,左擁右抱,怕無福消受。”說得很淡,卻字字如針尖,一下一下地刺在秘書臉上,直至紅透了整張臉,落荒而逃。
她想笑,嘴角便逸出了笑意。古人曰:逢郎欲語低頭笑。每每令人心馳蕩漾的,最是那少女欲語低頭的羞澀表情。她卻是傻笑,一笑眼便呆,活像傻大姐。
他眼角瞄到了她的笑意,長長的睫毛如飛蛾般動了一下,換了個姿勢,右手拿起咖啡,卻沒有喝,左手隻一下一下地敲著杯身。烈日當頭,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了進來。他中指上的綠光迎合了七色光,更是刺眼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