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分道揚鑣(2 / 3)

藉卉從宜寞手裏接過宜世,從今後他就是她的責任了。望著毫無反應的宜世,她忽然感慨道:“你知道嗎,宜寞?最近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想留在他身邊的願望太迫切了,老天爺才會把他變成這副模樣,讓我得以每時每刻都陪著他,永遠不離開他。”

這個話題太沉重,宜寞避而不談,“那六色魚淚,還在你身邊嗎?”

藉卉沒有說話,宜寞識趣地扯了扯嘴角,“我想也是,從乜家出來得那麼匆忙,怎麼會帶著那東西在身邊呢?看來那東西是注定不屬於你我了。”

藉卉默默地上了馬車,望著旁邊的他,她忽然很想問那個埋在她心底許多年的問題。

“宜寞,你……是不是愛過我?”

“你並不想知道答案,也不需要知道。”

他一直期望著找齊七色魚淚,將它們一起送到她麵前。到如今,這個願望已永遠無法實現,像不像他年少輕狂時的感情呢?

就讓一切隨著至今也沒能湊齊的六顆魚淚一同埋在那個紫檀的小匣子裏吧!

“我走了。”

甩開鞭子,馬車徐徐向前,當她徹底從宜寞的目光中消失,她緩緩地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紫檀木匣子,那裏麵裝著她與宜寞最美好的回憶,她決心收藏至生命終結。

一手握著韁繩,一手輕撫那個小匣子,忽然有雙手從身後搭上了她的肩膀,手心的溫度依舊是那樣溫暖……

遙望著馬車揚長而去,宜寞久久……久久才收回目光,猛一回頭正撞上兮時埋在花布裏的小臉,那上麵分明寫著沮喪。

“你什麼時候來的?”

“跟你一起出來的。”

“那就是早到了?”

她也不吭聲,低頭收拾著沾了露水的衣裙。

“為什麼不現身?”他問道。

“我想,你更希望單獨和她待會兒。”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索性換了一個,“你說,宜世落到今天的下場,藉卉後悔嗎?”

“也悔,也不悔。”他說著模棱兩可的話,“她悔的是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的不是她,而是大哥。她不悔的是,她用盡一切心機終於可以永久地跟大哥在一起。”

她太愛他,也太執著於乜宜世這個人,更執著於自己的性情。

所以,落到今天的局麵其實是必然的。

“你……或許比上天都更了解她。”她的話裏無酸味卻仍是澀澀的。

頭一次,他想跟她解釋他對藉卉的感情,“相伴十五年,不管她是恨我,還是隻想利用我,這十五年相依為命的情感是騙不了人的。在沒有宜世的這些年裏,其實我和她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也許這一點,連藉卉自己都沒有發覺吧!”

“所以,其實她不直接對你下手,不僅僅是害怕有朝一日宜世發現真相後會永遠無法原諒她。還有她根本就無法對你痛下殺手,是嗎?”

就像不到了最後一步,不親眼看見藉卉的利刃對著兮時的時候,他都無法狠心對她出手。

看著他憶起藉卉的表情,兮時忽然很想將這個人徹底從他們的世界裏抹去,“送走了乜家老大、老四,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去找乜家老三了?”

宜寞挑著眉問她:“這回你是用占卜,還是自己瞎猜出來的?”

“你猜猜我在陪你去找乜老三之前會做一件什麼事?”

他如何能猜到她的心思?隻是覺得她笑起來的眼中藏著一絲陰謀,還有幾許感傷……

這日集市上一男一女正在上演狠心男棄女記——

“你真的就這樣離我而去?”

揪著他的衣袖,姑娘家眼淚巴巴地仰視著男人,看得人好不心疼。

又來這一招!又來這一招!別人會被她的可憐勁兒所騙到,他才不會呢!不走幹嗎?留在這裏被她耍啊?

狠心地甩開她的手,他意誌堅決。

“非走不可?”啪嗒!一滴滾圓的淚順著她的臉頰慢慢地滑落到他腳邊。

這一回她是真的為他哭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眼挪了挪位置,下一刻又歸位了,“非走不可。”

“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她仍不死心,淚水越聚越多,啪嗒啪嗒直往下垂。

不能再看下去,再望著她的淚,他的腳就沒有拔地而起的氣力了。他咬著牙堅持到底,“沒有。”她一個哽咽脫口而出:“我舍不得你!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你。”

我也一樣——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說了出來,可惜與自由相比,一切皆可拋棄,“我走了。”

他的毅然決然勾起身旁圍觀百姓的強烈譴責——

“你算什麼男人,人家一個大姑娘家都這樣求你,你居然還是要走。”

“我看他八成是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

“姑娘,別難過,這種男人不要也罷。看他那張臉,跟石板似的,除了你還有誰肯真心要他啊!”“就是就是,沒見過這麼醜的男人,一點表情都沒有……你瞪著我幹什麼?你臉上都不會帶點表情的嗎?”

古怪不得不一遍遍地在心裏說服自己:我不能跟一群沒武功的老百姓一般見識,我更不能對他們動刀使劍。

回頭望向罪魁禍首,她臉上哪還有半滴眼淚?嘴角那若有似無的奸笑他倒是看得清楚極了。

氣壞了的古怪扭頭便走,在他抽身的那一瞬間,兮時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幹嗎當街耍他?”不知何時宜寞出現在她身後,她的長發隨風飛舞,掃在他的臉上,癢癢的。

她語氣漠漠,“這樣當街耍他,他生氣的時間會長一點,離開我,隨心所欲在外遊蕩的時間也會長一點。”

宜寞驚覺:原來,他們竟都放不下對方——奇怪了,這個念頭怎麼讓他心頭有點泛酸?

“既然都舍不得對方,幹嗎還放他走?”他別扭地咕噥著。

“他需要他的世界,就像我有了你一般。”在那入雲的高山之上,她和古怪曾是唯一彼此相陪的夥伴。

小時候是玲瓏和師父陪她,師父走了,她便隻剩下玲瓏,後來出現了古怪,她覺得這個不會哭也無法笑的家夥真的好可愛,於是她故意跟他設下賭約,若他輸在她手上,便要做她的護衛,永遠聽她的命令行事。

古怪初出江湖,幾招便一鳴驚人,他還專挑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挑戰,樹敵無數。兮時就是那會兒出現在他麵前,他怎會將她放在眼裏,輕易便答應了她的挑戰。

“他輸了,隱退江湖,從此做我一人的護衛。名義上,他是輸在了我手上,其實我隻是想留他一命——我算出若他繼續挑戰江湖高手,很快便會丟了性命。”

他跟在她身旁的這些年,她用她的方式磨去了他性格中過分的冷硬,留下了他的命,也為她平板的生活多了許多樂趣。

宜寞倒覺得她想他身上找樂子的成分居多。

“你說過,你不會輕易改變天命,天意本非人力所能改變。”

“若他的命數裏原本就有我的存在呢?”

宜寞一驚,她的意思是……

“那你還放他走?”

“命數到了,誰也改變不了,看他的造化吧!”

天意說他會碰到生命中第三個女人,唯有她才能繼續延續古怪的性命……

好家夥,又被她給耍了!他怎麼總是學不乖呢?古怪在心裏生著自己的悶氣。

不過這樣也好,這下他可以毫無留戀地抽身走人了,隻可惜他才走了沒兩步,後頭就飛來一頭大白菜,好死不死地砸在他的後腦勺上——他居然沒有任何防備,想他江湖第一鬼居然被白菜打到了!這要是傳出去,江湖上的人會不會以為他武功被誰給廢掉了?

“是誰?”他大喝一聲,凶惡的目光瞪走行人無數。

“我!”有個穿著粗布衣裳,叉著腰的丫頭橫出了當街,氣勢上毫不輸給他這個江湖第一鬼,“你這個挨千刀的男人,居然當街拋棄人家姑娘,丟你一頭白菜還輕了呢!”她隨手又拿起另一頭白菜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