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五章 於重慶的天空下(2 / 3)

在這種場合,總經理就算有再大的火也是不好發的,所以他隻是忍住氣冷淡道:“放下吧。”

我馬上照辦,將文件放在他麵前的大辦公桌上後便準備撤退,但轉身之際,卻愕然看到一個我絕對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這裏。

薛懷禮?

我太感吃驚,所以停頓了一下。果然是他,幾乎都沒什麼改變,但我也隻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快步走出總經理室。

帶上門後,我的心還是跳得很快……真的沒想到會再次遇上這個人,而且我今天才偶然想起過他,不能不說是“巧合”。隻是,他剛才也看見我了嗎?我不能確定,因為他好像根本沒看向我,而我的外表卻是有改變的,畢竟第一次跟他見麵時我是學生,現在卻是複雜的成人社會中的一員,更何況我留長了頭發。

咬著嘴唇,我回頭看看緊閉的總經理室大門,躊躇了一會兒,然後自嘲的笑了。

認沒認出,又有何重要?如果我於蕾這個人對他根本毫無意義,那麼不管他認沒認出我,我上去亂認親戚隻會顯得我有多可笑,更重要的是,我現在還在上班,總不能拿著老板的薪水做白日夢。

嗬,一年沒聯係,再見是陌路……應當就是這樣了吧。

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告訴自己,於蕾,理智一些。

埋頭將手中正在進行的案子研究了一下午,等我抬起頭來想找鄰座的小秦要幾個重要數據時,才發現辦公室的人沒剩兩個了。

怎麼啦?我四周環顧,然後看看手表,才發現已下班十分鍾了。

啊……時間倒是過得真快。我本來想跳過遇到的問題繼續後麵的工作,卻突然想起中午珠珠來的電話,於是開始收東西。畢竟還是有段日子沒去看阿藍和餘媽媽了,所以我決定今天早點離開公司,先到地下商場去接阿藍,等她收了攤再一起回去。

“於姐,你要走了嗎?”

看我似乎要走了,李珊一臉著急地跑過來。

我怔了一怔,“啊……是啊,有事嗎?”

李珊臉紅紅的,“嗯,是這樣,今天多虧你幫我找回文件,我都不知道如何謝謝你……”

對了,她就是今天粗心弄丟文件的女生,本來我覺得她該被好好教育一下,但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今天又被嚇得夠嗆,便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拍拍她的肩,“沒關係,下次小心點。”我對她笑笑,轉身欲走。

“於姐,我,我請你吃飯吧!”李珊仍不死心地拉著我。

我被她拉得頓了一下,“真的不用,”我耐性跟她說,“這事對於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今天我還有事,明天聊吧。”

李珊不得已隻好放開我,我扯出一個笑容給她,然後沒再看她,出了辦公室。

別說,我還真得趕時間。去找阿藍之前,我打算先去藥房給餘媽媽買盒腦白金什麼的。其實我自己對這類補品藥一點也不信任,總覺得吃它還不如買隻雞回家燉呢,可我還是時不時地買這些根本不信任的東西去送給餘媽媽,衝它在全國各大頻道像日本鬼子轟炸重慶似的用廣告轟炸咱老百姓這毅力上,怎麼著也不能拿白開水當補品賣吧?所以說想和做從來都是兩回事。

“……蕾……”

一開始我隻覺得身邊有東西在發聲,但叫第二遍時我聽清了,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於蕾!”

停住腳,我一臉茫然地回頭,看見薛懷禮微微喘氣的樣子。

“你走這麼快做什麼,很餓了?趕著回家吃飯?”他笑容如晨曦般溫暖,隻是這熟得像昨天才說過拜拜今天又見麵的台詞和他的整個人都讓我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你怎麼會……”我連舌頭都打結。好吧,其實我不該這麼吃驚的,但我本以為他下午根本沒看見我(否則怎麼一直沒拿正眼看我),就算看見我也不該記得我,就算記得我也不會上來打招呼——總而言之,他出現在我麵前,叫出我的名字,對我微笑說話,這——真的有點奇怪。

“哦,我剛才在馬路對麵等,所以你沒看見我。”他答得很輕鬆,卻非我想問。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然後我們倆一起笑了。

“好久沒見,沒想到會在公司遇到你。”我伸出手來,“你還好嗎?”

薛懷禮握著我的手,搖了兩下,放開,“很好,你呢?”

我想了會兒,點點頭。

再然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是啊,畢竟不是那麼熟的人啊,盡管剛才的薛懷禮真讓我有老朋友的錯覺。

隻是這氣氛也非尷尬,反而令我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而且,我在薛懷禮的眼睛裏也看到同樣的情緒。

於是又同時笑出來,這次,是真的放鬆和釋然了。

如果沒料錯,他在我送文件到總經理室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我了,而且剛剛是特地在公司的大門對麵等我,甚至我連他為什麼是在公司大門的馬路對麵等我都猜到:在公司門口等,很容易遇上經理之類的熟人。而在馬路對麵,則能夠看到我出來,又不容易暴露自己。

他看著我:“你要去哪兒?我送你。”他指指馬路邊上的車。

我隻想了片刻便答應:“好啊,謝謝你,我去楊家坪。”於是便跟他走到馬路對麵去取車,等車都發動後,我才開始奇怪一件事——為什麼我可以這樣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邀請?要說熟悉,我和他見麵的次數還沒有李珊多,而且我天性是個冷人(請參照裸裸對我的評價),按說我該是跟平常一樣客氣地跟他“Sayno”,最多打個招呼後便轉身自己走自己的,而今天,我卻表現得像個非常容易被拐賣的兒童!

看著薛懷禮的側麵,心裏清晰浮現起一年前在富良野的種種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把跟麵前這個人相處的每一分鍾都記得這樣清楚,而我曾經以為我把它們都遺忘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薛懷禮也發現了我的注視,但他什麼也沒說,臉上是笑,眼裏還是笑。

“你一直在重慶嗎?”我問。

“對,我的事業主要都是在重慶。”薛懷禮開車開得很嫻熟,盡管我第一次坐他的車時還以為他不會開車(因為那次是由司機開車而非他本人,當然現在想來好笑了,我竟然隻憑他沒有開車便推斷他不會開車)。

我點頭,沒有對這個問題進行更深層次的探索詢問。我隻是在聽了他的答案後想,原來我們同在一個城市,卻足足隔了這麼久才碰上麵。

接下來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其實我心裏有很多疑問,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後來終於鼓起勇氣看著他:“我……”

而薛懷禮似乎也正準備開口:“你……”

同時愣了一下後,我們笑出來,“你想說什麼?”我問他。

“沒什麼,我就是問你怎麼不說話了,你呢,剛才想跟我說什麼?”薛懷禮淺笑道。

我微笑,然後停頓一下,道:“我想問你,如果我要跟你聯係,該怎麼找你?”

我的直接似乎並沒有讓薛懷禮吃驚,他單手駕車,另一隻手伸入懷中,拿出一張名片來。我雙手接過,名片很雅致,上麵印著某某公司總經理薛懷禮之類的字樣,手機辦公室電話倒是一律俱全。

“背麵……”薛懷禮提示我。

我疑惑看他一眼,才明白他是讓我看名片背後,翻過來,光潔的紙麵上用簽字筆書寫著的一串流利的阿拉伯數字,那是一個手機號。

“這是?”我不解。

“這個手機號是我私人的,如果你要找我,打這個比較能找到人。”薛懷禮衝我一笑。

我心裏一動。他的這張名片,是早準備好,隨時可以給人,還是專門為了給我?

不過,“謝謝!”我笑著說,然後小心將名片收起來。

“你這次……”然而薛懷禮突然道,“又不打算把你的電話給我嗎?”

“啊?”我一呆,回過神來,滿臉通紅,於是趕緊翻包包——

“不用給我名片,這裏有本子和筆,你直接寫給我好了。”薛懷禮從順手邊取出他說的東西拿給我,“又不是商業碰麵,交換名片……感覺有點奇怪。”他回頭對我說。

薛懷禮並沒有說得很直接,我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名片的交換與否,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他隻是不想我們的接觸方式更生疏。盡管將電話號碼寫來寫去蠻麻煩的,但這至少顯出大家的認真和誠意。

我笑笑,接過本子和筆,先寫了自己的手機號,想了一會兒後,又寫下自己的住宅號碼。薛懷禮看了我寫的,然後轉頭,我們的目光接觸了幾秒鍾,而瞬間,我產生一個奇怪的想法: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喜歡著我的。

於是我很快調轉目光,心裏有些慌亂。這太快了!快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說我們這才是第一次重逢……

但當我遲疑著又慢慢抬眼望著薛懷禮時,他仍看著我,嘴角笑意比剛才更深。

其實也不奇怪吧,要知道,從我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開始,就總是很難忽略他的存在,直到知道他跟另一個女子可能有超過朋友的關係,都還是很難壓抑自己不去注意他。

不過……他知道我的事太多了……我的秘密,我的情感,甚至我對友情的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