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大軍踏著整齊步子,三麵豎起的盾牌如同三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正一步步將叛軍逼至城牆之下。
手執盾牌的士兵們看都沒看匍匐在地上投降的叛軍,大步跨過他們的身軀,隊伍依舊整齊的向前逼近。盾牌之後。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傳出,投降的叛軍被盾牌後的長矛毫不留情的戮殺殆盡,沒留一個活口。
皇上有旨。務必全殲叛軍,“全殲”的意思。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不能讓叛軍有一個能喘氣的,無論他們投不投降,結局都一樣。
這道聖旨不是殘忍嗜血,也不是昏庸無道,任誰做皇帝,都不會任這一萬叛軍活下去,既然他們敢挑戰皇權,就必須要承受失敗的代價。這個代價就是生命。更何況皇上來日無多,他要給新皇留下一座沒有隱患。生機盎然的錦繡江山,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一萬叛軍必須得死。
這場單方麵的屠殺進行得很快,一矛刺下去,然後接著往前走,踏著一路鮮血,不費吹灰之力的收割人命。包圍圈已經縮小到一個非常狹窄的範圍,叛軍的身後,便是又深又急的護城河,三麵皆敵,一麵背水,這是兵法之中最為忌諱的死路。
叛軍士兵們集中在死路上,掙紮推搡,如同身臨屠宰場的牲畜,無助而恐懼。
將叛軍擠到一個異常狹小的範圍後,三路大軍進逼的腳步忽然停住不動,隨著將領喝聲,盾牌一齊頓在地上,發出整齊的鏗鏘聲,令人不由心頭一顫。
然後兩軍便陷入了沉默,叛軍士兵們不知對方為何會忽然停下來,紛紛驚疑不定的互相對望,又滿臉驚懼的望著包圍他們的敵軍,眾人神情非常不知所措。
泰王仍呆呆的站立不動,他兩眼直楞楞的盯著前方,眼中的神采已完全消失,像隻被人提在手裏的木偶一般,他木然轉過身子,跨步登上了代表著他最後榮耀的金色禦輦。
禦輦內,泰王目光一片空洞。於是叛軍陣營內,忽然傳出時而悠揚。時而激烈的琵琶聲,緩時如春風拂麵。急時如驟雨傾盆,曲聲在兩軍陣前傳揚開來,金鐵交戈,平添幾分殺伐之氣。
泰王坐於車轅之上,一手持杯,一手持壺。目光注視著護城河邊兩排綠意盎然的垂柳,忽然明悟般笑了:“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興亡,勝敗,不過如此。”遠處傳來鳴金之聲,北麵的包圍圈悄然讓開一道兩丈寬的口子,不多時,金瓜節杖,儀鑒武士開道,六馬禦車,龍輦大駕隨後,一行人穿過包圍圈,徑自來到兩軍陣前停住。
皇上鑒駕已毛掀開龍輦上的珠簾,皇上微顫顫走出龍輦,年已老邁的他,倔強的挺直著腰板。威嚴的掃視著麵前這群神色驚懼的叛軍,良久,皇上沉聲喝道:“叫泰王出來答話。”
半柱香的時辰過去,叛軍士兵讓開一條口子。泰王憔悴的身影出現在兩軍陣前,與皇上遙遙相對。
父子分別不過一日,可身份立場卻遠隔天涯。今日之前。泰王還是那個恭謹守禮,溫文儒雅的泰王,今日相見,卻如同錄去了十年來苦心偽裝的外殼,彼此坦誠對視,心痛,但是無奈。如果可以選擇,皇上情願這場案慈子孝的戲一直演下去,演到他含笑閉目的那天為止。
“兒臣拜見父皇。”迎著兩軍將士複雜的目光,泰王神色平靜,款款下拜。
皇上望著跪在地上麵無表情的泰王,長長歎了口氣,神態之間愈顯老邁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