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哪有宋琪媚的消息?我才不信他的胡謅。琪媚在巴黎是真的,去日本就不一定。奇怪的是她一直不給我寫信。今天就怪了,李衝堂為什麼透露這個消息?“你的消息是真?雁雁問,她對琪媚的去向去頗關心。“真不真我不管它。反正我的廠可以大發展。”衝堂說,“很多個體戶想同我合夥,我已接收了兩戶。你們小打小鬧,成不了大企業家。我當大老板時,你們要辦些什麼事盡管說。”“你當你的大老板,我當我的總經理。”我說,“我也透露個小消息:我要建立個華商鞋業總公司。以後你們要辦些什麼是就隨便打個招呼吧!”
雁雁抿嘴笑了。她覺得我在吹牛皮。她知道我們自已的家底,幾雙破爛鞋有幾多能耐?看她的神情,我想她並不完全懷疑我的話,我有一股牛勁,說要幹的,十二頭牛牯拉不回。
雁雁一直不開口,用那雙和善的眼睛盯著我,像要我繼續說上去似的。這靈精!
李衝堂“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那我先祝賀你羅!不過頭多大戴多大的帽,你恐怕……”“人家可能有後台老板呢!不要小看人。”白燕說,“我先祝賀你,真的!”她從小掛包裏掏出紙巾,抽出幾張來散發給我們,盡量使彼此談話的氣氛和諧一點。
我說:“談正經的吧!你租琪媚的店當然可以,但話得說回來。琪媚說不定要返國,到時要你撤,你得立即撤。”“你放心,琪媚這‘皇後’是不會再回國了。”白燕呷了口啤酒,“要是我,才不吃回頭草呢!”
雁雁插話道:“我也想,她不會回來。這店我們要用時,她會給我們的。那時得請你搬出。”
這話使李衝堂有點吃驚,他不知道雁雁也會來點硬的。他覺得自已生意興隆,財大氣粗,琪媚的店算粗定了,老虎借豬,有借無還。誰知雁雁竟說了這句話。這明明是在暗示,是一種挑戰,醜話講在前頭,免得饒舌頭。雁雁真行。”
李衝堂不停地喝酒,但臉不變色心不跳。據說他有酒精免疫力。他把一支超長過濾嘴扔過來,笑了笑說:“我們都是朝見口晚見麵的鄰居,難聽的話盡量少說。傷了和氣人家會笑話的。搬出很容易,我馬上回來搬就可以,不過……”
我說:“不用急,以後再說吧!我隻是先打個招呼。”“雁妹妹,”白燕忽然對雁雁說,露出一種懇求的神情,“不看金麵看佛麵,我們初同鞋打交道,你老牌鞋店得扶我們一程。”
雁雁說:“表姐,隻要我有能力,幫助也是應該的。”她望了望我,好像要我也說幾句。我不想多說。
李衝堂在猛抽煙,眼睛在乳白的煙霧中眨巴眨巴,像在苦心想什麼。良久才站起向我走過來,很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雲飛兄,今日你倆給我衝堂麵子光臨我的生日小宴,我衝堂是不會忘記的。有件小事想在這裏同老兄談妥。”他很輕鬆地回到自已的位置上,然後扔過一支特長過濾嘴。我擺擺手,掏出“555”。
李衝堂“得”地亮了鞋型打火機為我點煙,很誠懇地說:“老兄,你那批倉底貨就全批發給我吧。老實講,你也該換換新貨了。至於價錢……”他望了望卜白燕。
白燕接著說:“給九折吧,也算我為表妹做點好事。雁雁,你說呢?”“……”雁雁欲言又止。“老實講,我‘達五洲’生意大,這批貨易出手些。”李衝堂搶著說,“雲飛兄,兩全其美的事都不做麼?”
我心裏盤算,九折是個好價,一竿子插到底,省得老鼠做窩。你李衝堂再有能耐也占不了更多便宜,弄不好還得賠些錢呢?想到這裏,我也不想再同雁雁計議,當即拍大腿道:“一言為定!九折全批發給你。”
宴席立即宣告結束。當日,我們的皮鞋全部都搬了過去。我店空空蕩蕩。李衝堂破天荒第一次關了前門。奇怪,他在搞什麼名堂?
第三天,他的後門有摩托車響。響得很頻繁。看來有好幾部同時發動,有同時開走。這小子,搞什麼鬼啦?
雁雁從旁觀察,發現摩托車把這批貨向火車站方向遠去。還有幾個北方個體戶跟著押貨呢。她連忙叫我同她一齊坐“的士”到火車站去刺探“軍情”。
北方那幾個是小夥子,看上去挺老實。我們問他們為什麼一下子買這麼多皮鞋,價錢如何?他們說,這批鞋在廣州有點“土”,但在他們那裏,卻還比較“洋”。價錢嘛,他們認為並不貴,所以成批買去了,摩托車是李衝堂出錢雇的。我們暗裏算一算價格,謔,完全是我們賣給李衝堂那個價。奇怪,這李衝堂真傻。這樣做,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