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謨紅蓮又帶著張清然去了迦邏湖。
這幾天他一直在忙著恢複靈力,也沒有帶她出去走走。又不放心她自己出門,隻有找青蓮的樂班陪著她打發時間了。
現在,他覺得自己的靈力已恢複了七成,想到聖湖去看看,便帶上了她。
迦邏湖是摩狼的聖湖,湖心一直封印著強大的妖力,隻有巫神才震得住的妖怪就沉睡在平靜的湖底。
張清然跳下馬,走向湖邊,但她感覺不到絲毫的異樣。這湖與普通的湖也沒什麼特別嘛,但她沒有說出來,免得打擊了身邊那位王子殿下的心。
“然兒,你呆在這裏等我。”謨紅蓮微笑著看了張清然一眼,叮囑完她後,便大步走向湖心。
驀地,張清然瞪大了眼。天哪!他是神仙嗎?他竟然就這樣走向湖中,像踩在一塊光滑的鏡麵上,就這麼施施然,慢條斯理地走過去。
微風吹拂著湖麵,輕輕漾起的水波都沒有沾染到他的鞋麵。他負手立於湖心,袖子和袍擺隨風輕輕擺動,他仿佛已與這湖融為一體,與周圍的一切毫不突兀地融合在一起,那麼寧靜、詳和……
她真的看傻眼了。雖然知道他會巫術,也看到過他使用多次,但是,像這麼憑空走在沒有承受力的湖麵上,甚至水不濕鞋的畫麵,還是第一次,讓人震憾得說不出話來。
謨紅蓮靜立於湖心,眼神專注地盯著湖麵,沒有動作,沒有說話,就像一尊靜默的石像。
他盯著湖麵。
她盯著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像終於醒了過來。張清然也轉了轉脖子,才發現自己兩腿發酸,脖子發脹。於是她後退了幾步,抖抖手、甩甩腿、扭扭腰、轉轉脖子……
謨紅蓮已轉身走了回來,見到她的窘態,不由失笑:“你不會一直傻站著沒動吧?”
張清然一邊活動身體,一邊白了他一眼,嘴裏咕噥著:“你不也一直傻站著沒動?”
“誰說我沒動?”
“你明明就沒動!”
“我是身不動,心動。”
呃,這樣也行?她徹底傻住,石化……
謨紅蓮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助她回魂,並且解釋道:“我在檢查自己的靈力恢複了多少,你看著我沒動,其實我開了天眼,正在觀察湖底的動靜,並且以意念牽動封印在湖底的妖怪,想說服它借力量給我,但它一直不理我,沒辦法,我隻好回來了。”
原來如此!張清然點頭,輕笑:“它不理你,那就來硬的,逼它理你!”
“傻丫頭,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懾服它,怎麼逼它?”謨紅蓮也笑著,忽然道,“你餓不餓?”
“你又要烤兔子了嗎?”張清然兩眼放光,嘴角就要流出饞水了,“我餓,我好餓……”
“哈哈,你不是餓,你是饞了……”謨紅蓮哈哈大笑起來,甚是開心。
填飽了肚子,張清然看著神風吃草,忽然來了興致,嚷嚷著要替神風“洗澡”。她眼含著算計瞥向一派悠然自得地謨紅蓮,他正雙手枕頭躺在草地上,嘴裏咬著一根嫩草,似在望天,似在打盹。
“喂,你還睡,再睡要變豬了!”她走過去,伸手要拉他起來,“我要給神風洗澡。”
“嗯,聽到了!”謨紅蓮紋絲不動,眼睛微閉,果然是在打盹,嘴裏懶洋洋地哼出幾個字。
“聽到了還不起來!”她蹲下去,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臉上揚溢著得意的笑容,“叫你不起來。”
謨紅蓮沒有起來,隻是翻了個身,好巧不巧地將她撲倒在身下。他睜開眼睛,喃喃道:“你要刷馬,作甚一定要我起來?又不是你要洗澡……”
“討厭!我要你起來,像洗兔子時那樣,引一道水上來,淋在神風的身上呀。”她瞪著他,絲毫也不肯示弱,“難道你要我用雙手從湖邊捧水過來灑到神風身上?還是直接將神風扔進湖裏去?”
“你要扔得動就盡管扔啊!”謨紅蓮的笑容裏全是作弄的神氣,忽然,他低下頭,輕輕吻住她又要說話的唇……
半晌之後。她使勁推開他,翻了個身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惡狠狠地問:“你引不引水?”
謨紅蓮依舊懶洋洋地躺著,以手支頭,側身笑看著她:“然兒的命令,豈敢不從?”他空著的另一手隨意一揮,忽聽嘩嘩之聲響起,湖水真的躥起一道,急速衝向天空,打了個彎兒,向神風衝去,落下時,卻化作綿綿細細地雨絲。
張清然歡呼起來,拍著手大笑:“好耶!”
但她的笑聲很快便化作尖叫,因為那雨下落的麵積忽然變大,也淋到了她的身上。她轉身往謨紅蓮那邊躲去,撲倒在他身上,也掰下了那隻還在隨意揮舞的手臂,吼著他:“我叫你淋我!我叫你淋我……”
但,掰下謨紅蓮手臂的結果,是那半空中盈積的水流不再化雨而落,而是直接全潑在了她和他的身上,兩人全成了落湯雞……
兩人愕然對視著,然而笑成一團。最後還是謨紅蓮打了幾個響指,生起火堆,為他們烘烤衣裳。
這天,他們又在迦邏湖度過了溫馨快樂的一天。
似乎,到了這裏,他們心中便能感覺到溫暖和寧靜,沒有俗事纏身,沒有憂愁煩惱,沒有仇恨陰謀,有的隻是舒暢、懶洋洋的快樂心情。
太陽下山之前,他們騎著神風馬回到了南越馬場。幾個巫士一臉緊張地等在馬場外麵,謨青蓮也是一臉凝重地站在門邊,她看到王兄出現後,眸子裏竟然溢滿了擔憂。
有了上次的經驗,張清然知道這些人一定有事要向他們的王子殿下稟報。
難道是黃沙鎮有狀況?她的心裏一緊,回頭看了謨紅蓮一眼。他的神情有些慎重,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握住韁繩的手有一刹那的顫抖,是緊張嗎?還是,興奮?他在期待什麼?張清然有一陣的恍惚。
“已經來了嗎……”謨紅蓮喃喃自語,唇角扯起一抹笑意,笑得有些清冷,有些譏誚。他跳下馬,大步走向那向他行禮的巫士們。
張清然怔怔地望著他們,竟然忘記下馬,她心中不解:來了?什麼來了?
心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令她頓時回過神來,翻身跳下馬,向謨紅蓮跑了過去,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期待:“是不是前方戰事?已經開戰了嗎?”
大概,眼下最讓人期待的,就隻有北征軍到了的消息吧。
黃沙鎮的事情雖然危在旦夕,但若有變數,不至於讓他興奮成這樣,那是一個必須解決的沉重的任務,是傷感的回憶。但,絕不會是興奮、緊張的心情。
謨紅蓮深深地看著她,說道:“北征軍大部已到,對方主帥點名要我在日落時分趕到,否則血洗摩狼,剛才巫士找我不到,已經加派人手張羅守護氣場了。”
日落時分,不就是現在麼?沒時間了……張清然點頭道:“帶我一塊去吧,我想見見北征軍的場麵。”
“不行,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和青蓮回去休息吧。”謨紅蓮竟然拍拍她的頭,就像經常對青蓮那樣做的樣子,但,拒絕之意很明確。
“你看不起女人?”張清然側身回避他的寵愛舉動,臉上已有怒意。
“是不想你涉險。”謨紅蓮收回手,仍然堅持。
“我要去。”張清然又踏上一步,不肯放棄。
“讓女人上戰場,你讓摩狼的漢子們臉擱哪裏?”謨紅蓮不由皺眉,神色有些凝重,語氣也重了起來。
雖然謨紅蓮並沒有責罵她,但張清然的眼淚卻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這個大男人主義沙豬,臭男人,凶什麼凶。
她不是傻子,剛才他那話中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身為摩狼之王,豈會讓一個女人為戰事操勞?而她卻在這麼多摩狼巫士麵前,讓他下不來台。
張清然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走到一邊去,委屈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