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的一夜破產在杭州傳的人盡皆知。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藍家會破產,而且是在一夜之間。身為藍田貼身丫鬟的銅雀也不明。她從不過問逾越自己身份的事情。
那天看著藍天拖著一身疲憊回來,隻是道一聲“散了吧”,第二天天明,仆人帶著行李陸續離開,就連藍家的大宅也被人拿著房契說是買下了。藍田沒有收拾任何東西就被趕出了大門,連宅子最後一眼都沒有看。藍田坐在路邊,樣子很頹廢,他低著頭,看著麵前站立的人,話語間帶著無盡的疲憊,他道:“銅雀,你也走吧。”
銅雀沒有動,她道:“少爺要銅雀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是自由的……”
銅雀蹲下身來,望著藍田滄桑的臉龐,仿佛一夜之間老去很多。她道:“銅雀是孤兒,若是不跟著少爺,銅雀便沒有家。”
藍田沒有回答,他呆呆地望著地上,曾經有多少乞丐在這裏乞討,自己又是如何自傲得不願從這裏經過……藍田沒有阻止銅雀跟在自己身邊,他想著,銅雀是個好女孩,隻要她願意,隨時可以離開。季家和東風都來支援,不過藍田不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十三歲少年。他不想受任何的恩惠,哪怕是季家和東風。
帶著銅雀離開杭州,輾轉道了汴京,想著可以從頭開始,可總是心不從人願。在這裏可以聽見更多有關玉瑤和暖玉的事情。玉瑤成了四殿妃,和溫潤西風四殿相敬如賓,堪稱天下之楷模;暖玉秀女進宮,不到一個月升為玉妃。關於這兩個奇女子的傳說在汴京傳的家喻戶曉。藍田長笑著,似乎很久都沒有如此開懷。這個世道,何時變得如此好笑。
看著藍天田在睡夢中都帶著不安,銅雀心疼不已,眼見少爺一天天頹廢,自己除了勸說還能如何,臨來汴京之前,東風少爺給的銀子,現在已經被少爺賭得所剩無幾了。銅雀起身,將縫製好的衣服裝進一個包袱裏,轉而出門送往鄰街的一戶人家,換來幾個銅錢。這樣下去,日子該如何去過呀……
銅雀回到住所見藍田醒來,急忙遞上一杯茶,關心道:“少爺,頭還疼嗎?”
對於這一聲“少爺”,藍田聽得早已習慣,在一夜間全無的情況下,仆人走光,隻有老管家還打了一聲招呼,其他人早就不見蹤影,藍田心笑,到底有幾個人真正把自己當成了少爺。輕輕搖搖頭,來到汴京已經一個多月,而這一個多月,自己除了喝酒賭錢就再沒做過其他。其實這樣的自暴自棄,藍田也想通過這樣讓銅雀放棄,她是一個好姑娘,沒有理由讓她和自己一起受罪。可是銅雀的不離不棄,倒是藍田失望不少,有的時候他想幹脆就死在賭坊裏算了,省的銅雀次次替他傷心。
酒醒後的藍田清醒不少。他斜靠在床上,看著對麵的牆壁發呆。這樣的屋子,曾經在藍家連柴房都不夠資格。藍田這樣想著,又覺難過起來,他起身,一把抓過桌上的酒瓶,往口中灌下,仿佛喝的不是酒。他已是一個沒有感覺的人了。
銅雀木訥一會兒,終究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她轉身,走到屋外。
一會兒端著晚飯進來,她奪去藍田手中的酒瓶,將一碗米飯替去。加一些菜,銅雀緩慢說道:“少爺,吃飯吧。”
沒有在意被奪去的酒瓶,本來就不知道自己在喝什麼,隻是想醉了才好,睡去了便也什麼都不用操心了。端著飯碗,藍田木訥,一動也不動。
銅雀見了,接過飯碗,夾起一塊紅燒肉喂至藍田嘴邊,後者機械性得張口,吃著紅燒肉,如同嚼蠟,沒有一點味道。藍家產業竟然在一夜之間全無,為的隻是和那人的一句不合,仗著自己是宰相的侄子從汴京來到杭州,竟然當著自己的麵不斷地說著玉瑤和暖玉的桃色事件,自己的一時衝動,一拳散盡了家財……
銅雀又用筷子挑起飯,送去,藍田張口,嚼也不嚼就吞下。他將頭偏過,拒絕飯菜,然後躺下,閉上眼睛。這些日他就是一個活死人。周圍的街坊都在譏笑,銅雀一人默默承受。藍田呼吸平穩,想笑就笑吧。
銅雀收起碗筷,她也是沒有任何胃口。這飯菜倒了可惜,等明天熱熱吧。替藍田脫去鞋子,蓋上被子,無怨無悔。銅雀走到桌邊坐下,繼續縫補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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