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臉作嘔地退出了他的房間,在門口站崗,順便觀望敵情——希望姑姑不會這麼早就把Bill接回家裏來。
餘暘才開門,就被一路抓到了姐姐的轎車裏,飛馳向——
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還在一邊整理頭發的弟弟,
“最近的那家在哪裏?”
餘暘解氣地哼笑幾聲,才給她指了路,然後慢悠悠地說開:“小姐,你急什麼急?肯德基又不會長腳跑掉。”真服了她,奔三十的老女人了,竟然還對那種毫無營養的油炸食品情有獨鍾。
“肯德基是不長腳,但是Bill長腳,再過一會兒他就要放學了,他一回來就一定會要跟著我,這樣我就沒有辦法偷跑去吃東西。”為娘的真是一把辛酸淚哪,要不是怕小孩子亂吃高熱量的食品對長身體不好,她至於每次都偷偷摸摸地打遊擊戰嗎?
“你幾時開始這麼喜歡吃那種東西的?”小時候是沒錢沒地方吃,大一點之後也不見她有多愛上快餐店嘛。
“誰知道,忘了。”景麵無表情,緊握著方向盤認真開車。餘暘當做沒看見她緊繃的神色,繼續不知死活地調侃。
“你說,我那無緣的姐夫會不會就是受不了你老亂吃東西,一吃就是一大堆,怕死了被吃垮才跟你離的?”
景卻沒有他想象中的風雲變色,隻是倨傲一笑,“他敢!要是他不買我東西吃的話,看我不跟你沈姐告狀!”
“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你和沈姐這對絕配了。”餘暘想起他前姐夫和這兩個女人之間的孽緣就哭笑不得。
剛開始的時候,沈若姐和鍾康大哥是一對,她姐是插花的女主角好友。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姐和沈姐畢業後,鍾大哥竟然在周圍所有人的議論猜測中娶了姐,最搞笑的是沈姐竟然興高采烈地主動舉手當伴娘,那天的宴席上最開心的反而是沈姐。在場的所有人紛紛猜測她是不是受刺激太深以至於精神失常。
再之後就是當時還不叫“Bill”的朗朗出生,沒過多久姐和鍾哥感情破裂協議離婚,姐帶著Bill出國深造,鍾哥又回過頭去重新追求沈姐。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到現在為止,這三個都是很好的朋友,人稱鐵三角。
本來按照常理推斷,姐和沈姐心裏總會有點疙瘩,但事實上她們倆一直好得過分,就算姐和鍾哥在一起的時候也一樣。不知是這兩位的腦子構造異於常人,還是天生的大度能容——更正,像他姐這種小鼻子小眼睛搶她一顆糖吃的破事都能嫉恨上一輩子的刻薄分子,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度量的,所以估計實在是沈姐脾氣太好才能把這份友誼慘淡經營到現在。
“幹什麼裝深沉不說話?你嫉妒我們偉大的友誼啊?”景看他傻乎乎地一直不說話,覺得很奇怪。
“誰嫉妒你了?笑話。我可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五洲以外交朋友的那種人,你一輩子就死守兩個熟人,有什麼好得意?”“我這是寧缺勿濫。哪像你這麼來者不拒毫無品味,網絡上隨便抓人就來當狐朋狗友,一點質量都沒有。”
“我——”餘暘還想繼續鬥嘴下去,卻想起了今天容與在QQ上的留言。
“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歐羅巴的公牛?”
景愣了下後“撲哧”笑出來,“你問這個幹嗎?”
看她神情就知道不是好事!“我和朋友在討論的一個問題。”
“討論問題?不會是吵架吧?”
餘暘被姐姐看得有些毛躁,“管它是什麼?你知道就說,不知道就別裝蒜。”
“哼,我會不知道?”景沒發現最近自己總是很容易被激怒,“那是個希臘神話。宙斯看上了一個叫做歐羅巴的公主,變成一頭公牛把她搶走了,然後就少兒不宜,然後就把他們廝混的那塊大陸叫做歐羅巴。總之呢,歐羅巴的公牛大概是在罵人下流無恥好色荒淫,跟種馬的意思差不多,你白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竟然連這個傳說都不知道?對了,你知道宙斯是誰吧?不知道我再解釋給你聽——”景從來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欺負弟弟的機會,尤其在她心情不爽的時候。
餘暘冷冷看著她一臉得意,咬牙切齒地道:“我知道,所以你可以閉嘴了。麻煩專心開車。對了,根據我的了解,你現在走的這條道和你的目的地方向完全相反。”
對景的尖叫置若罔聞,他取出手機開始和“某些人”溝通。
什麼嘛,一點都不好吃。要不是想著每一樣東西都至少值一頓飯,她實在沒有勇氣把那些生魚片、生蠔吃下去,恐怖的調料更是要了她的命,三文魚壽司就壽司加魚片好了,幹嗎還在中間夾帶一層芥末企圖瞞天過海?如果不是服務生恰好來上菜怕難看,她一準把吃進嘴裏的東西吐出來,現在咽是咽下去了,餘悸猶存,隻能狂吃水果沙拉把那股子味道壓下去。水土不服啊,她以後估計去不了日本,什麼時候想減肥再去。
筷子向最後一塊菠蘿前進的時候,手機鈴聲大作。
“喂?”
“你犯規!”
那邊傳來的聲音氣急敗壞。容與一聽之下鳳心大悅。夾起那塊菠蘿就往嘴裏扔。
“我又幹嗎了?大少爺。”邊嚼邊說話,以示對他的輕蔑。“你竟然用希臘神話罵我?而且還說我是那匹姓宙名斯的種馬!”
容與挑眉,“怪了,你怎麼知道他姓宙名斯?他爸和他兄弟明明都不姓宙。”
“我管他姓什麼?最重要的是你罵我種馬!”餘暘聲嘶力竭,景在一旁投去好奇一瞥。
種馬耶!他清清白白處男一名,怎麼能被人誣陷說操守有問題!
“罵你種馬怎麼了?你上次說我是西奧多拉我都沒跟你急。”沒氣量。
“那是因為你先說我是彼拉多!”就是他一句“誰是彼拉多”泄了底氣,受不了她的嘲笑才開始跟她以毒攻毒的。
“彼拉多又沒有私生活的問題,我說一下你又不會死。”西奧多拉和她女兒可是有名的淫婦。所以說是他先講這些事情的,跟她無關。
“我不會死,但是耶穌被我吊死了!”這是多麼嚴重的事情啊。
“哇塞,你還真入戲,連這麼大不敬的話都說得出來!”
“你呢?你還不是一副希羅底的陰險嘴臉想整死我?”
“去你的,你連給聖約翰提鞋都不配!”
“你這個莎樂美沒資格對我提起聖約翰!”
“你你你,你是托克馬達!”宗教裁判所裏最心狠手辣就是他了。
“那我就燒死你個安妮波玲!”就算穿越時空也要把她拉回去燒死!亨利八世一定會很高興的。
“你是該殺千刀的希律王!”容與一下子很有酒酣胸膽尚開張的豪情,招手叫來服務員,無暇理會她吃驚的神情,說道:“再來一盤沙拉!”
餘暘聽了覺得奇怪,“什麼沙拉?”
“我邊吃沙拉邊說話,又愜意又補水,你就在角落裏啃啃麵包算了,反正聖餐也沒資格領。”
“你才沒資格!我明天就領給你看!”
“你以為誰會讓猶大領聖餐嗎?乖乖上吊算了!”
餘暘氣結,“瑪羅齊亞你個蕩婦連兒子都不給你送終!”
“哼,你瓊斯!”
“你凱瑟琳!”
凱瑟琳?容與一愣,“凱瑟琳離題!”
“哪有離題?英國的宗教改革不就多虧她生不出兒子嗎?”“你說話真粗魯!明明是你們男人喜新厭舊的劣根性才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我粗魯?哼哼,別以為我剛才沒聽你說去我的!”
“是啊,”容與又夾一塊西瓜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再重複一遍:“去你的。”
餘暘花容失色,“你又罵?”
“是你自己說的,我重複一下有什麼關係?”她嚼東西的聲音更讓餘暘覺得是種挑釁。“女人!你有種就出來單挑!”“我幹嗎和你單挑,簡直就是降低品位。”她吃得好好的才不
理他。
“你不敢就不敢好了,說充場麵的話有什麼用?我在……”餘暘往車窗外一看,才發現車子已經穩穩停在了肯德基門口。景興味盎然地看他與人隔空廝殺。
“我就在**路的肯德基店門口,有本事你就過來!”
容與本來想立刻拒絕,卻因為聽到地址而頓住。
好巧,那不就是隔壁的肯德基?
這算什麼?孽緣不淺嗎?
也好,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去會會他。以前還沒跟網友見過麵,這回既然天時地利人和兼俱,去見識一下“交流”了這麼多天的“吵”友長成什麼樣子也挺新鮮。聽他聲音和說話口氣就知道那家夥的智商不高,就算想要算計人恐怕也有心無力,所以基本上,她也是不怎麼需要擔心被拐賣的。
“來就來,誰怕誰啊?”
“好!我等著你!”
“我五分鍾後就到,你信不信?”
“少來,你以為你懂瞬間轉移大法啊?會不會是妄想症啊?”
“好,我就轉移給你看!”容與輕巧收線,招來服務員,“麻煩結賬。”
付錢的心痛已經被即將奔赴“戰場”的鬥誌昂揚取代,簽了收據,她迫不及待地走出餐廳,沒注意身後除了雙語歡送外,還有幾聲竊竊私語。
“謝天謝地,終於走了。”和服女子一號雙手合十。
“是啊,好恐怖,她是餓了多少天才來的?”和服女子二號看著門口方向興歎。
“怎麼了?她吃了很多生魚片嗎?”剛換班的和服女子三號湊過來好奇。
“就是來這裏不吃生魚片才恐怖。”一號說。
“她隻不過吃了整整十盤沙拉而已。”二號補充。
“……果然恐怖。”
餘暘收線,開車門出去。對上姐姐探究的眼。
“你們剛才再說什麼?”她真是聽得一頭霧水。
餘暘聳肩,“基督教史。”他都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偉大的一天,竟然去研究這麼高深的學問,雖然隻是拿來應付而已,總也了解到了一些實質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