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老大也不小(1 / 3)

對於這位老在藝術係出沒地點打轉的仁兄,要她不認識根本就強人所難。沒想到的是,他每次出現都是一副很陽光很隨性的樣子,以至於大家在聊八卦時,都一致把他歸入追求宣琦綱、學生目、高年級科、有錢屬、好脾氣種裏去,在私底下性格卻如此難搞,隻要隨便一撩撥,就可以吃了炸藥一樣暴跳如雷起來。

隱藏得可真是好啊,由此更可見此君善於惺惺作態、居心險惡。

為什麼一定要改變本性給人一種假象呢?不怕一不小心就露餡嗎?還是他已經修煉成精,下了網絡就能笑臉迎人,雲淡風清?說實在的,他本來的脾氣也並非乏善可陳啊——至少逗起來很好玩,嗬嗬。

那天兩人當麵大吵一場,結束於他千方百計盤問她的身份沒有得到回答,於是氣呼呼地甩頭向左走,她自然是施施然地向右走,以防在路上被圍追堵截。

係上的男生跟他混得比較熟一些,女生好像就沒多少交情了——那些在一邊虎視眈眈,就等他铩羽而歸後提供棲息港灣的示好者或許除外。所以他不認識她,也很正常。

由此可見餘暘絕對不是情場高手。連她這種沒有實戰經驗的旁觀者都知道,城堡是最容易從內部突破的,最基礎的追求方法裏就有一招——買通心上人身邊的親戚朋友來客串紅娘,所以托宣琦的福,她們這幫女生經常可以吃到好料、玩到好東西。而顯然餘暘並不是任何一張餐券或者門票的提供者。他隻會傻乎乎地在教室前、寢室樓下站崗。這種笨辦法,要追得到人才怪。

當然,作為一名笑看秋月春風的旁觀者,她是不會三八到指點他其中訣竅的。撇開天生不愛管閑事不說,他們之間可是完完全全劍拔弩張的對立狀態,她不給她小鞋穿就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哪還會去幫這種忙?

所以不告訴他身份是明智的選擇,否則他要是死皮賴臉硬是拗著她當喜鵲,不管任務是搭獨木橋石拱橋還是斜拉橋,可全不在她專業範圍內。

容與今天的中飯仍然決定在學校附近的燕皮餛飩店解決,她最近狂熱愛上了那裏的夾饃和清粥小菜,每天照著三餐吃,有時還加上宵夜。

大老遠就看到一夥穿著黃衣服頂著黃頭發的人在那兒附近轉悠,大概又是什麼促銷之類的,她也不以為意,顧著自己走路。

“小姐,能耽誤您幾分鍾時間嗎?我們這裏免費為您作造型設——”拿著包餐巾紙的男子話沒說完就打住了。

這種當街拉客的情況到處都是,容與知道不理他來人自然會走開,但這回對方自己突然斷了話頭,倒惹得她投去好奇一瞥。

“是你?”真叫巧了,昨天才剛剛碰到過,今天竟然又見麵。

餘暘像是吃到一隻蒼蠅似的,收起招牌式笑容,居高臨下皺眉睨她,“你不會是一路跟蹤我到學校的吧?”

容與對他的自戀歎為觀止,“你連這種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

“唉,也不知道是誰比較不要臉,昨天發現我是帥哥,今天就跑到學校來找我,現在的年輕人那,實在是——”餘暘裝摸作樣地搖著頭,痛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雖然你的臉皮厚度在人類中已經算是極品,但我還是比較樂意買票去動物園看大象,而不是到這裏參觀免費的差勁貨色。”

又罵他?餘暘在心中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有當吵架王的天賦,竟能想出這麼多詞兒變著法地擠兌他。

“那你說你來這裏幹什麼?”遇見她是件多倒黴的事啊,不要每天都讓他的眼睛受到傷害行不行?

“這是大街你不認識嗎?誰都能走吧?”看他那樣子,就差拿把大刀狂吼“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了。

“但是這是我學校附近——”他才是地頭蛇耶!

“就興這是你學校附近,不能是我學校附近了?”好笑!

“噢……可是這裏附近就我們一所學校——”

“就興你是C大的高材生我就不能在裏麵掃廁所了?”

餘暘頗為她得自貶得意,“開什麼玩笑,就憑你也能掃我們學校的——”刹那間想起另一種比較大的可能,“你不會也是我們學校的吧?”

“你說呢?”容與白他一眼,不能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遲鈍的人,還是他把她看得實在太扁?

“不會吧?你竟然是我學妹?”餘暘深覺丟臉——他竟然栽在一個比自己學校的女流之輩手裏,逢吵必輸!

“錯!我是研究生學姐。”容與正經八百地占著他便宜,然後把僵硬的軀體推到一邊,“親愛的學弟,學姐我餓了要去吃東西,你就乖乖在這兒打工吧。生意興隆哦。”

餘暘看著她的背影就像在看彗星撞上地球。

“大帥哥,吃憋了啊?”旁邊的同事幸災樂禍地推推他,總算發現還是有人不受他影響的。真是窩囊透了,他以前在總店的時候也算是美男子一名,女顧客由他出馬被拉進店裏的幾率大概有百分之五的驚人數字,所以分店開業才會把他調過來撐場麵,誰知道這新來的小子一下子就把他比了下去,一個早上下來,店裏七成的客人竟然都是被他勾引進來的,並且是男女老少通吃,真看不出他有哪裏好。

“大家先吃飯吧——阿,你傻站在這幹什麼?”簡單從美容院裏出來,發現被他硬是拉來的老同學張大了嘴立在風口,癡呆相表露無遺。

“怎麼了?”他問身邊的雇員。

“剛才被一個女孩子臭罵了一頓,自尊心受傷。”其實他也沒聽清剛才兩人在說什麼,但是餘暘的魅力遭到質疑肯定是真的啦。

“是嗎?”簡單頗覺有趣。就算拉客失敗,也不至於這麼失魂落魄吧?餘暘什麼時候這麼在乎自己的魅力了?

不同於餘暘的繼續升學,簡單職高畢業就出來混,到如今也總算有自己的事業當上老板。現在同行之間競爭得厲害,這碗飯也難端,所以他就也隨大流招了幾個長得不錯的學徒工專司站在店門口以廣招徠。今天分店開張,為了再多些人來造聲勢,就拉死黨來充數。誰知道餘暘憑著張看起來很真誠的臉蛋和三寸不爛之舌,竟還真給他拉了不少生意,讓他忍不住就佩服了好幾把。

簡單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臉,“老大,你愣在這裏幹嗎啊?吃飯去!”小時候就已經習慣的稱呼,大了叫起來還是很帶勁。

“學姐?”餘暘對於“老板”的吆喝置若罔聞,兀自喃喃念叨,欲哭無淚。

真的好命苦啊,為什麼所有比他大的女人都要欺負他?

雖然學校離家不遠,但是當初家裏人全票通過,讓餘暘去當住校生,以感受一下大學寢室的生活氛圍和同學間的相處之道。

能夠暫時離開一下那個令他渾身無力的家,去過集體生活,餘暘自然滿心歡喜地搬了過去。在之後的兩年多裏,他體驗到一個星期不洗頭的驚人效果,了解到一人臭腳全家遭殃的豐富含義,還發現了垃圾一個月倒一次和每天倒一次沒有本質區別這一亙古不變的真理,並且練就一身準確辨別泡了兩個星期和半個月的衣服之間細微差別的蓋世神功。

總的來說,就是所得甚多,受益匪淺。

促使他搬回家住的動力當然不是以上這些進步的理由,而是自從上鋪同學談戀愛後,與女朋友的關係一日千裏發展,從牽手搭肩三級跳到一個月以後成為寢室常客,再跳到半個月後的“常住人口”。作為下鋪的他,秉持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人生哲學,自然不好意思妨礙人家純情的“蓋被聊天”,所以每天晚上都隻能孤孤單單地坐在起居室的電腦前研究電腦遊戲,不斷地用槍用炮打人,造槍造炮造人。更恐怖的是,上鋪哥們的行動使其他室友受到了愛的感召,紛紛起而效尤,於是整個寢室就彌漫在一種“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旖旎氣氛中,直到再也受不了上課睡覺被老師點名的折磨,權衡輕重之下,他認命地卷鋪蓋走路,在室友們的集體歡送下,榮歸故裏。

因為不想讓他們擔心,餘暘也沒跟家裏人說明自己宿舍已經“並非人間”。於是就被姑姑和二哥狠狠數落,沒有行為能力缺乏堅毅精神雲雲。其實在這以後,他隻是形式上回到了家裏,大多數時間則過到處寄宿、加班、混飯吃的半流浪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這樣會引起家裏人的反彈,然後好好地來開幾場批鬥大會聯絡一下感情,等到整個環境“熱”一點的時候,他就順應“民意”正式住到家裏。誰知道——“隨便你,反正這麼大個人了,有自己的圈子也是應該的,不要幹壞事就行。”

二哥此言一出,就成定局,沒有人提出異議,他的漂泊生活在無奈中持續進行,而在家裏晃的時間比家人想象中要多上很多。

這天在家裏吃過午飯,他就準備上樓睡午覺。今天隻要晚間去電台就可以了,整個下午都是自由支配的時間。

才剛起身,就看見晗像個幽魂似的從門外飄了進來。高高瘦瘦的身材,空茫茫的眼神,再加上些總也刮不幹淨的胡子碴,怎麼看怎麼不像人——當然,這句話他隻能在心裏想想,三哥是整個家裏最脆弱、最憂鬱的人種,惹得他不高興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不用大家同聲討伐,還不如去自殺比較快。所以,在嘴上說出對他外貌的感想時,一定要改成——

“三哥,你真是越來越有阿得裏安布勞迪的氣質了。”

然後憂鬱的三哥就會給你一個憂鬱的微笑,飄走。

咦?今天地心引力突然增強了嗎?他怎麼還沒飄走?

“暘暘。”

媽的,又叫他暘暘!說了他現在這麼大一個人,還被人叫得像是小嬰兒一樣很沒麵子的,怎麼還有人敢叫!看他不好好修理他!

“嗬嗬嗬,三哥,有事嗎?”算了,三哥生氣起來很恐怖的,雖然三哥跟他的感情算是很好,他還是沒膽跟他杠上。

“我要辭職了。”

“好好好,那很好——什麼?辭職?不是吧,你醫院裏幹得好好的,幹嗎辭職?”沒讀過醫科就能以護工身份行診療之實,多少人羨慕都還來不及,辭什麼職?不會是要改行跳大神吧?雖然他整天神神叨叨的樣子蠻合適的,就不知道如今的市場前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