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哥們的呀,吵吵鬧鬧無分性別,互相分享著一些小小的想法,一些微妙的心思,成功的喜悅可以一起品嚐,失敗的挫折可以共同承擔——那戀人又應該是什麼樣的?除了形於外的一起出遊用餐之外,精神上的交流,好像也不外乎這麼一些,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到底怎麼樣算是友情,怎麼樣算是愛情?
有點想接受的,畢竟她自己也發現對他的感情變了質,如果接受了他的告白,那不就是皆大歡喜?
但是好像又不一樣。
對身邊的異性有一點暗戀的心情,可以在當哥們的同時保留一點別的心思,那樣的距離,既遠又近,很有滋味。但是如果直接轉到戀人的軌道上去,那種似有若無的曖昧消失之後,可能有會回到原來那種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清朗境地,會少了原來可攻可守的距離,憑空多出太過粘膩的牽扯,並不完全是她要的呢。
“我、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難得地,她露出困惑無措的表情。
很可愛。餘暘在心中下了評價:“或許你一時還接受不了關係的改變,我們可以慢慢來,但是你一定不要躲著我,好嗎?”
“你怎麼知道……”她琢磨著躲開一段時間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還不知道你嗎?”他模仿她說這句話時常用的口氣,“你懶得想事情,每次一想就會鑽牛角尖,最後下的決定總是保守得讓人想去撞牆。”
“你!”汙蔑!她那有那樣,隻不過一向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而已,“好,我不躲,但是我要想很久很久!”
“沒問題,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也別急。反正還有十年我才要負責娶你。”他開玩笑地說起當日那句話。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衝口而出,或許還真是言為心聲呢。
說到這裏容與想起其他問題。
“你有女朋友。”三心兩意的人最惡心了,而且她好像勉強算得上是第三者耶,很有罪惡感。
餘暘到不會很擔心這個,“我這不就……”
還沒申明立場,就聽某個被遺忘的角落響起抗議聲:“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在追我而已,我還沒表態!真的!我們是清白的,典型的君子之交!餘暘你說對不對?”宣琦拚命跟他使眼色——分手沒問題,反正他們倆誰都沒放多少真心進去經營這段關係,但至少抽身的時候她可得是走得漂亮的哪一個。
“是啊是啊,我真是追得很辛苦,但是宣琦總是說我不是她的style,感情的事情要寧缺勿濫。”
狗腿的證詞立刻引來美女感激的眼神——雖然隻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轉身繼續攻克那座沉默的堡壘。
他彈了彈手指,“OK,解決了。”真是天助我也。
容與不解地斜睨他,“你一點都不介意嗎?”初戀失敗,這麼嚴重的事,他也忒輕描淡寫了。
“我一直沒說當初追她的原因,其實,”餘暘往宣琦那邊看了看,確定她還在專注地“攻關”,才壓低了聲音解密曆史檔案,“隻是因為覺得大學四年念下來都沒談過一場戀愛很虧,所以才會找了一個漂亮女生來追的。”
容與翻白眼,此君果然膚淺。
“你行為莽撞思想幼稚,讓人沒有安全感。”初戀都這麼草率的對待就是鐵證。
餘暘急忙喊冤:“我幼稚我莽撞?你去問問Tonight talk show的隨便一個聽眾,他們絕對可以舉出成千上萬的例子來反駁你的論點。”
啊啊,原來他就是Tonight talk show的餘暘,所以眼前這女孩就是這幾天的討論焦點——他的哥們?
於是有觀眾踴躍舉手發言:“我,我作證!隻要你聽過他的節目,就絕對不會認為餘暘是一個幼稚的人,相反,他思考問題的深度根本不像是這個年齡的人能做到的!”
“你上次聽過我的節目的,對吧對吧?”雖然容與不聽廣播,但去海邊的那次她可是看了他做節目的全程,感謝上天,那時他還沒有建立現在的恐怖主義風格,老成持重得不可思議。
容與想了想,爽快地點頭,“那好,就算你大智若愚。”
“謝啦。”餘暘朝剛才仗義執言的民警招呼著。
“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待會兒幫我簽個名就好。”發現老婆近期最欣賞的男人還是個毛頭小子,發生家庭危機的幾率頓時降低,民警戊歡欣鼓舞。
“我……其實沒有喜歡你到想要做男女朋友的程度。”這一點最嚴重了,她對感情的態度向來嚴肅,才不像他那樣隨隨便便。
“我知道。”餘暘並不意外,“但是你也沒有喜歡別的男生吧?”既然某男已經光榮退場,別的威脅應該更不足道。
容與老實點頭。
“而我應該是你最親近的男性朋友了吧?”他問得有點忐忑,亟盼她說是,又怕萬一被否決的話會傷心太平洋。
“……是吧。”
餘暘神情頓時輕鬆,“那就好了,談戀愛的最好對象活生生地擺在你麵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這個機會!”
死人,竟然連告白都那麼襥,她又不是饑渴到非得找個男人來談戀愛。
“我現在就是不想交男朋友,怎麼樣?”
“不行不行!”主角還沒說話,觀眾就跟她急上了,“你如果不交男朋友的話餘就沒有機會,沒有機會他就會心情很差,心情很差就沒有辦法好好主持節目,節目主持不好我們就會很難過,所以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你還是快點‘想’交男朋友吧。”民警甲大義凜然地“為民請願”。
她放棄跟閑雜人等纏鬥,找出另一項理由:“我最欣賞的是一見鍾情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符合條件。”
她竟然會相信一見鍾情?天哪!太搞笑了!餘暘忍住狂笑的衝動,跟她辯:“你沒有一見鍾情,但是我有啊,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不過那種感覺就是好笑——當然這句話不妨十幾二十年以後再說,現在的當務之急可是說服而不是挑撥。
容與覺得自己臉紅了,“你一點都沒有風度,老是跟我打架吵架!”
“打是親罵是愛嘛,像餘暘就從來沒想過和我打架,這說明你在他心目中很不一般啊。”宣琦不知什麼時候也加入勸說團,算是在各自謀求“向外發展”的道路上,互相幫助。
有沒有搞錯?
容與舉目四顧,詫異地發現除了那高壯男和之前的惹禍女置身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在他們周圍看戲,看戲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地撮合他們。這裏什麼時候成了非常男女的節目現場?她可不可以退出速配遊戲啊?
她撇撇嘴,嘲諷地說:“全球局勢還不穩定,地區間的衝突時有發生——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在世界永久和平到來之前,我是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
民警乙甩甩電警棍,“這種問題我們這些人民的公仆來操心就好。你現在的年紀還是乖乖地享受戀愛是正經。”
“是啊是啊,我們去談戀愛吧!”
容與祭出最後的殺手鐧,“和家裏人關係,你一直都拖著不肯去改善,我討厭優柔寡斷的男人。”這問題,不為刁難,而是發自內心。
餘暘抿唇思考了半天,“你是說,如果我現在就去跟家裏人攤牌,你就給我交往的機會?”
容與不置可否,“隨便你怎麼想。”
雖然事實上她這叫半推半就,但還是必須做出一點姿態來免得被他看輕,以為她早就喜歡他。
“好!”餘暘斟酌了下,爽快地答應,環顧四周等著聽八卦一張張臉,拉起了她的手,“我們這就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趁著現在有勇氣趕快去說一說,反正就算那個家被他攪得不再是完整的家,容與這裏還是可以讓他靠的。閃人。
“去逛個街怎麼樣?”陳墨提出的邀約讓宣琦大喜過望。
“當、當然。”
“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民警丙目送兩對相攜離去的背影,又一次深深慨歎。餘光瞄到正在奮筆疾書的菜鳥民警庚,“喂,你幹嗎?”
菜鳥頭也不抬,邊寫邊認真地回答:“做筆錄。”
出租車上,餘暘不停地打電話,讓家裏人所有人火速到大宅集合。
下了車,容與來不及為他家庭院之華麗驚歎,就被拉到了所有人麵前。
他們家人真有效率,才沒多久,她上段時間曾經見過的幾張臉孔都齊了。
“暘暘,你臉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同時剛剛趕著進門的人,老二餘暇愣是比他們多了些從容不迫的氣度。
“那個不是重點……我……我是要說……”餘暘積蓄了一路的勇氣到了需要發揮的時候已經幾乎告罄。
景不耐煩地打斷:“你有什麼事快說啦。”十萬火急把大家都叫齊,不會是為了看他口吃吧?
搞什麼他?都敢在公安局表白了,怎麼回家說幾句話就結巴成這樣?
容與無奈,不得不低聲給他支招。
“有什麼好支吾的?閉上眼睛說,說完我們就走。”今天隻是要開個頭而已,接下來的,以後再說吧。
“哦。”餘暘依言閉上眼睛,飛快整理著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再不說我們要去睡覺咯。”姑丈打了個嗬欠。
稍微晚點睡有什麼關係?再讓他醞釀一下啦。
“小舅舅,你快說啊!”他一會兒還要看電視呢。
別吵,大人講話小孩吵什麼吵?
晗看得直搖頭,“暘暘,你要不明天再說吧?”
還是三哥體貼。但是大家來都來了,如果不說豈不是很掃興?
“快說!”容與輕輕擰了他的腰一把。
“啊!”餘暘睜開眼直視大家,把容與拉到身前,又輕快又響亮地宣布:“我是想向你們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就是容與。”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然後熱絡地跟她寒暄起來。
容與隻得趁著應對的間隙,用鋒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射殺餘暘。
你個大混蛋!竟然拿我當擋箭牌!
餘暘在一邊搖尾乞憐。
別怪我,我真的很緊張,很緊張啊。
尾 聲
丁冬丁冬的門鈴聲打破屋內的靜謐。
餘暘趕忙去開門。
“姑姑姑丈?你們怎麼這麼早來?”才一點,不是約的吃晚飯?
“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餘儷夫婦脫鞋進門。
從坐探簡單那裏知道容與的廚藝“精湛”到什麼地步之後,她想到今天的晚飯就坐立難安,最後決定與其事後送醫院,還不如在容與掌勺之前就把廚房霸占起來,杜絕後患。
“容與呢?”
他們本以為容與和餘暘早就是一對,聽了他的節目後才知道中間還有另外一段。也就是說兩人正式交往的時間並不長,這樣急急地把男方家人請來吃飯,似乎有點怪異。
不過隻要想到容與是一個有點怪的女孩子,就可以理解了。餘儷仰頭看著滿天花板的絲瓜精,心中如是想。
“她在洗澡。”據說是要沐浴之後,焚香禱告請出廚神然後才能燒一桌好菜。餘也打算禱告一下,希望今天能圓滿完成被賦予的任務,把該說的話說出來。容與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再不說他倆就掰,所以今天他必須痛下決心、破釜沉舟、壯士斷腕、不成功便成仁——這串字他從昨晚寫到現在,就是為了壯膽。
餘儷剛要說什麼,隻聽容與的聲音從浴室方向傳來:“餘暘,沐浴乳用完了,你幫我拿瓶新的來。”
“你要薄荷味的還是檸檬的?”餘暘大聲問。
裏麵也大聲回答:“檸檬!”
隻見餘暘在“四目”睽睽之下,非常自然地走進一看就知道是容與的房間,熟門熟路地拉開一個不怎麼顯眼的抽屜,拿出隻黃色的塑料瓶,走出臥室,就這樣大咧咧地打開浴室門,說道:“給。”神情無比正常,就像他麵對的不是“旁人”想象當中的裸體,而是一副楚楚衣冠。
“老伴,這……”
“噓。”餘儷懷疑地看著回過頭來招呼他們的餘暘,示意丈夫不要打草驚蛇。
門鈴聲響起,這回來的是暇。各自攏著杯茶,四人不著邊際地閑聊。然後晗也來了,餘暘留下三哥陪長輩,邀暇單獨說話。
一切進行順利。
容與洗好了衣服拿去陽台曬,看見餘暘和兄長側麵朝她,相對而立。
“二哥,我不會去遠輝的,”餘暘不安地絞一下手指,“不管有沒有你所謂的恩惠,我都把你當親生哥哥看待。”
“哦?”因為他後半句話的“創新性”,暇沒有展現出以往的強硬立場,隻是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容與一笑離開。
門鈴聲和Bill清脆的笑聲同時傳來,容與也笑開了顏,跑過去開門。
看來,今天會是一個很不錯的開始呢。
兩道不帶惡意的探索目光讓她再一次毛骨悚然。
呃……如果親愛的黃石婆能夠不要老盯著她的臀部看,應該會更好吧。
—全書完—
番外:關於○○××這件事……
容與來到約好的餐廳,沒多久餘暇也出現了。好準時,竟然一分不早一分不遲。
“餘二哥好!”跟著餘暘叫哥好像不太合適,所以她在人家排行前麵加了個姓,叫的時候特別別扭,每喊一聲就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一次書劍恩仇錄。
暇以手示意她不必站起來,“等很久了嗎?”
容與搖頭,“我也是剛到。”她跟餘家人並不熟,對於餘暘這位不苟言笑的二哥更是沒概念,想不通他有什麼事要約她出來。
暇落座,跟服務生點了杯咖啡,然後就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一陣沉默。
容與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心中迅速列出他要談話的可能內容——
首先,上次談話之後兩兄弟心結仍然未解,所以要她居中幫忙拉個皮條——但是據餘暘透露,上回的談話已經獲得“階段性成果”了嘛,還需要她推什麼波助什麼瀾?
其次,他仍然堅持要讓餘暘入主遠輝,想讓她去吹吹枕邊風——抱歉,她和餘暘沒到這種地步,人家聽不聽還是個問題,而且她個人也不認為憑餘暘這種痞子可以在商場上搞出什麼名堂。
其三,根據一貫定律,覺得她是小家碧玉蓬門蔽戶,沒資格和堂堂的餘家少公子混在一起,所以準備開一張支票叫她滾蛋——好狗血,看來不太像。
其四……呃,思考中。
“你升大三了是吧?”餘暇想了半天,終於擠出這麼句開場白。
跟女大學生談話當年就不是他的強項,現在更加退化了。
她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好像太短了點,還應該說些什麼,但是有什麼好說啊?她跟他又不熟,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過見了四次麵而已,難不成要問問他中國加入WTO之後的經濟走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