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愛與憎恨的激曲(1 / 3)

“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難以對付。”

聽完羅拉的報告,瑪格麗特蹙眉咬著拇指。今日密探來報,目前暫時失去了拉爾法一行人的行蹤。這種突如其來的隱匿反而加深了瑪格麗特的不安。倫敦附近有賽爾緹斯父子坐鎮,但各大貴族的不滿則在日益蒸騰。

國王再度發病,完全不能主持政務,甚至有貴族抱怨說索性迎親王的兒子回來,倒可以好好整頓國家。

“我們不能在這個地方無意義地消磨時間。”擔心丈夫的瑪格麗特心神不寧,“無法取得教廷支援的話,就最好快點回去。”

“請您再等一下。”羅拉盡量安撫她,“現在離開的話,不是等於前功盡棄了嗎?”

“我明白。”瑪格麗特焦慮道,“可是羅拉,一個國王的統領者如果不能待在本國的土地,就會失去他存在的意義。我真的……可以回到倫敦嗎?”

最後一句話語中的微顫,泄露了瑪格麗特內心深處的無助惶恐。她本來隻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小姐,因為嫁給享利六世成為王妃,而被迫登上曆史舞台。丈夫時時複發的精神疾病,被攝政王奪去了繼承權的兒子的未來,包括雖然得到蘭開斯特家族支持卻不知何時就會被丟棄的自己……所有的事都包含著巨大的不安。坐在堅硬的梨木座椅上,她高傲卻焦慮的眼神,令羅拉下意識地眉睫發顫,掌心微蜷。

“陛下……”嘴唇嚅動,她猶豫地看了一眼坐在麵前猶如困獸之姿卻背脊挺直的女人,呼吸一窒,卻堅持地把手按在胸前,單膝跪下,“羅拉是您的騎士隊隊長。我願在此宣誓,保衛您直至最後時刻到來。”

顫抖的語聲,雖然不穩定,卻是羅拉真實的心情。

她想到了來之前,賽爾緹斯話語中的暗示。也許那種果決也是成為王者必不可少的條件,但是羅拉固然希望賽爾緹斯成為國王,卻不想丟棄這個固執傲慢而又惶然無措的女人。

誰也不想傷害,大概……就傷害了全部的人,所以……她已經不想要再那樣了。

羅拉緩緩步下長階,心中有被麻痹的部分好像正流過鮮濃的血液。

微笑地說著一起私奔的栗發青年,他身著白色騎士隊隊服戴著金色肩章穗帶的身影,還會在午夜夢回的回廊,悄然顯現。

伏在馬背上悄悄窺視自己時的笑容也好,初見時凜冽拔劍不容侵犯的神采也好,所有曾經讓人覺得討厭的地方,都充滿懷念。

可以的話,羅拉不想和任何人交戰,但是卷卷的額發下,她清澈如泉的眼睛,卻看不到讓所有人都幸福快樂的那種未來。

搖了搖頭,站在風中,命令自己變得冷靜。注意到的時候,腳步已經像有個人意誌般的,帶著她再次來到了紅衣主教家的花園入口。

蹙眉思考著,一麵準備請人再次通報。

從花園牆上傳來的聲音,卻吸引羅拉抬頭。

穿著長裙卻因爬牆而弄得狼狽淩亂的美少女,正進退兩難地坐在牆頭。自園內探出的碩大白花,映襯著那頭鮮少見到的綠色長發,構成鮮明美麗的圖畫。

“迪娜小姐?”羅拉迷惑地喚道。她還不了解這個女孩子和博爾吉亞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在這裏……不過隱約聽說過博爾吉亞有個妹妹,也許就是麵前的少女。

“哎?”迪娜雙手交握,眼中升起欣喜的光芒,“我正在頭痛要怎麼下來呢。”

羅拉啞然失笑,又看了看左右,“我幫你去通知裏麵的人,搬梯子出來好嗎?”

“才不要呢。”少女驚呼,“那樣我就沒辦法溜出去了。”

“為什麼要用溜這個字?”

“博爾吉亞不喜歡我隨便出門。”迪娜嘟起嘴角的神態,恍然在哪裏見過,令羅拉產生了親近的想法。

“那麼,你敢跳下來嗎?”

不知為何,遇到迪娜,讓羅拉的心情不可思議地變好。她噙起一點微笑,向這個看似明朗的美人伸開雙臂。

“你跳下來的話,我一定會接住你。”

“唔?”牆上的美人,睜大圓圓的眼瞳。明明是絕對綺麗的美貌,卻因懷疑的麵影帶出一點可愛的稚氣。

翠綠的裙擺下,伸來的腳掌也穿著綠色的小皮靴。

注視著晃蕩其上的流蘇,羅拉的心也隨風動蕩。

自牆上驟然躍下的美少女其實並不若外表那般柔弱吧,至少她跳下來的動作有著山貓般的靈敏,輕盈而準確地被羅拉的雙臂牢牢捕捉。

“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您?”迪娜笑盈盈地看他。

“我是羅拉。”

“那麼,非常感謝你的幫助,羅拉。”牽起裙角,迪娜行了個宮廷禮。

“一個人誰都不帶,出門是很危險的呢。”

“哦。”迪娜瞪起貓眼,“有誰敢在梵蒂岡撒野嗎?這裏是神聖教皇的國土。”

“說得也是。”羅拉苦笑點頭,腦中卻浮起紅衣主教囂張的容貌。

“你是來找博爾吉亞嗎?”迪娜天真地央求,“不要告訴他見到我的事哦。”

“可是你一個人到底是準備去哪裏?”羅拉眉梢微蹙,雙臂交加互握,略長了一些的黑色卷發最近漫過了頸項,快要長及後肩。

“你不知道嗎?”迪娜打開一抹天真的笑顏,眼睛亮閃閃地說,“梵蒂岡內有一眼噴泉,在那裏許願的話,就可以好夢成真。”

她伸來手掌,翠綠流蘇圍繞的長長袖口,覆蓋過手指第二個指節處,隻是微露一點指間的並攏的手掌中,靜靜地躺著一枚銀幣。

“我要把這個投到泉水裏,”手掌旋即縮回緊握,少女天真得意的臉頰向後揚起,裙角風揚,“向神許願!”

透通的日光打下潔白的光柱,美麗的容顏笑得那麼燦爛,令羅拉不禁瞬間失神,下意識地阻止:“也許還是不去為好。”

“哎?”少女好奇地回頭,“為什麼。”

羅拉不自然地笑了笑。博爾吉亞在此地名聲狼藉,暗中厭惡憎恨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類往往迫於權勢不敢對當事者本身有任何忤逆,卻習慣傷害他身邊原本是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