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天井中的梔子花(1 / 3)

五年零六個月又十七天。透過月光看著身邊熟睡的臉,這一刻,他是我的。

我慢慢摸索下床,推開陽台的門,涼風細雨飄到肌膚上,毛孔立刻緊縮起來,卻很舒服。樓下的天井裏種著一大株梔子樹,滿滿的白色小花,清香彌漫。記憶在空氣中,破碎而淩亂。

六年前,掙紮著離開學校,憑著僅有的一點技術和漂亮的臉留在了一間酒吧,跟著調酒師做些簡單的事情。酒吧開在古運河邊,名為“女狼”。生意市場清淡,客人寥寥無幾。慵懶的生活卻沒有在預計中讓人麻木,反而更叫人空虛。隨著音樂輕輕搖擺身軀,酒精驅使下,他們閉上眼睛,似乎不願見到身邊人的臉,會讓人難過,會讓人心疼,因為他們覺得就像見到鏡子中的自己。調酒師SAM與我一同在吧台內看著他們搖擺,歡笑,或是哭泣。也許清醒的隻有我們。SAM是一個29歲的北方男人,他稱酒吧的同事為孩子,卻從不這樣稱呼我。他對我說:“洛,我感覺不到你的欲望。你想要的是什麼?”“我要世界和平。”我故意搪塞他。SAM對我算是關懷,總是為我解圍,對我卻保持著細微的距離,我可以感覺到是他在抑製自己。他在吵鬧的音樂中貼近我耳邊說:“我們幾乎是同一種人,卻無法走到一起,這感覺對我來說真實到不能再真實。”我喝掉杯子裏的酒,對他笑。

在20歲尾巴,一個男子走進我的眼中,那刻,我願意跟隨他。酒吧的前一天晚上,SAM對我說:“你不屬於我,而他不屬於你。我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會走。你時常以即將離開的姿態出現,如此不安。”

第二天,我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待了五年的城市,就如當初離開家那般,毫無掛念。他叫餘。浙江人,現居上海。有賢惠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女。他為我找到一處住所,彌漫著上海氣息的老房子,木頭樓梯走在上麵會發出吱吱聲響,陽台有黑色鐵柱欄杆,還有一把老藤椅。我甚是喜歡,我想他是知道我的喜好。他從背後輕輕把我摟到懷裏,“洛,你的笑叫我滿足。”我回過身,直視他的眼睛,“我願跟隨你,直至你離我而去。”

夜,我在他懷裏沉沉睡去。第一次睡得這樣安穩。我是這樣渴望在冰冷的夜給我溫暖的人。我對這溫暖有了欲望。

清晨,關門的聲音驚醒了我。他離開了,我赤腳下床推開的陽台的門,寒風迅速逼近房間,房間漸漸變得冰冷。桌上有他留得家用和一塊精致的小小的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坐在陽台前的地板上,一口一口的吃著蛋糕,任憑寒風鑽進我的身體,冷到眼淚留在臉上,風吹過,留下一臉的刺痛。洗漱完對著鏡子中清瘦的自己,想起兒時老人們說的話。“出落的與母親一樣貌美,可惜眼神如此凜冽,隻是長大後不要像母親這般淒慘才好啊!”我踩著吱吱響的樓梯下樓出門,我不知道要去哪裏要做什麼,隻得一路走一路看,不用多久時間,我就把自己弄丟了。我坐在路邊,看著身邊來去匆匆的人,他們穿的無可挑剔,女子臉上有完美之極的妝容,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香味,他們的臉上都是同樣的麵無表情,我看的入神,卻從心底生出恐懼來,迅速起身逃離了這條大街,七轉八彎的到了一個弄堂,竟是完全不同的天地,我站在窄窄的弄堂抬頭仰望,伸到窗外的竹竿上掛著各式衣物,老人手上拿著熱氣騰騰的茶在用我完全聽不懂的另一種語言在聊天,很是自在。

手機響了,他很著急的問我在哪,“對不起,我走丟了。”“等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接你。很快。”我告訴他路牌路牌便坐在路邊等他,幾分鍾後我見到的他的車。我跑過去,他拉我到懷裏責備我,我抬起頭對他笑,看到他眼裏滿是憐愛,他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柔軟又溫暖。

我每天待在家中,買來大堆的書來消磨我大把的時間,他每星期會來一兩天,忙的時候兩個星期來一次,我從不追問他的行蹤,亦不抱怨他給我的時間太少,我靜靜的在屋子裏等他的到來,每當聽到樓梯發出聲響,總會喜悅的去開門,若不是他,又會回到藤椅上發呆,看書。

他不在身邊我又像以前一樣失眠。每每這時,總喜歡淩晨兩三點在衛生間洗刷一天的寂寞,衛生間慘白的燈光照出身上細微的紋理,熱水從頭頂傾瀉下來,渾身都輕鬆了。洗完澡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電視裏放著歐美的恐怖片,女人撕心裂肺的驚恐的叫聲刺痛著耳膜,點上蠟燭,倒上茶,等待頭發滿滿的幹……屋外在下著細雨,窗開著,涼風一陣一陣,舒服極了。樓下的梔子花開了,香味兒隨著風飄了進來,每每這個時候,心裏會很歡喜。寂寞又歡喜。

慌神間,已經是第二年的夏。當他來時,我就是如貓般溫順乖巧的在他懷裏,任他的吻落在身體上的沒出肌膚,亦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是這樣渴望他的到來,他在我的撫摸下安然入睡,看著他的臉,已覺得滿足。

這樣,我度過了幾乎與世隔絕的年月,因失眠,體重下降的厲害,他給我每日定數的安眠藥,我才得入睡。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摸著我的臉說:“不要再瘦下去,我生怕再用力一點就會將你折斷。”我大笑,秀胳膊上那點小小的肌肉給他看,他見我這樣笑,似乎放心不少,我對他說想找份簡單的工作,因為我需要與人交流。他同意了。我開心的用鼻子去逗他的鼻子:“我會找輕鬆的工作,叫你放心,我在家不寂寞。”他忽然認真的看著我:“洛,你讓我覺得內疚,不能日夜陪伴你,不能對你無微不至,我責備自己是否在耽誤你,可卻放不開你,我深知你過得寂寞,可你從不抱怨,從不向我索求,第一次見到你,被你的眼神震到,這樣凜冽,接觸你之後驚喜的發現那你竟然生的這樣脫俗,區別與其他女子。”他的話讓我很窩心,心裏一陣陣暖意。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眼淚流進了他的胸口。“你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溫暖,我隻求能夠跟隨你,有你的疼愛,其餘並不重要,就算隻有這些,我很滿足了。第二日醒來,不敢伸手摸索身邊,因為知道他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