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迷牆(公主不低頭係列之二)(江雨朵)
主要人物介紹
千本彌花:本書第一部、第二部中的女主人公。曾經是青森水果商貿公司的世家千金小姐。十六歲那年父母發生飛機事故,祖父發病,公司被秘書森秀行出賣,彌花於走投無路之際,在舊宅門前,邂逅購房者貴史隆一,得到了代替推薦書的一張名片,自此殺入演藝界,曆經磨難,成為偶像樂隊FOF的女主音。
貴史隆一:多元化媒體業界的寵兒。活躍於電視、雜誌、報刊等新聞媒體做幕後策劃。千本彌花目前的戀人。懷抱著尚不可知的秘密。
景棋:中英混血兒美少年。第一部男主角。彌花初來東京時,全靠景棋著手照顧,是彌花暗戀的對象。出身於英國貴族家庭,隱姓埋名在日本演藝界以模特身份發展,後因彌花得罪知名攝影師,慘遭封殺。絕處逢生,被彌花在演藝界的主要競爭對手任性美少女真紅選中,與真紅、金澤葵一並組成偶像歌手組合EAA。景棋於第一部尾聲中,在英國和貴史一並遭遇車禍。貴史輕傷,景棋被醫生宣布死亡。
倉木琅:貴史隆一同母異父的兄弟。自由音樂人,知名作曲家。曾經向彌花求婚被拒。心裏懷抱不可得知的秘密。
誌雪鄉:貴史工作的得力助手,同時也是與他私交甚篤的好友。
霧原秋人:FOF的樂團團長。十九歲。尚在大學就讀。黑發美少年,性格搞怪,內心成熟。彌花傾訴心聲時的不二人選。
阿銀:FOF的貝斯手。彌花的鄰居兼友人。活潑開朗,但有時較為脫線,說話口無遮攔,不太顧慮他人想法。
真紅:EAA的女主唱。少女偶像。彌花的夥伴兼對手,同時也是景棋的戀人。
雅閣慎也:千本彌花的高中同學。曾經向她表白被拒。現為演藝圈內受歡迎的高人氣演員。
序章
花海搖曳。
陽光下,紅的、白的、開到囂張卻又柔豔綺靡的薔薇,沿著花園這一端的矮牆徑自喧囂盛放。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用手撫弄著銀製紐扣,神情漠然地站在通往花園的第二層階梯,順延向下的道路也被搖蕩的花朵幾乎湮沒,變得讓人有點無處下腳。一陣輕風吹來,少年的黑發向後掠起,突顯出他更顯蒼白的臉色。
而隻開在梢頭的薔薇,也隨著風的漣漪,輕輕擺蕩。
“隆一。這就是我的家哦。你以後就安心地住下來吧。”
身材苗條的金發女子,出現在少年身後,沒有刻意地顯示親切,隻是闡述著事實,一邊輕柔地從背後給了少年一個長者的擁抱。
“我父親……”抿了一下唇角,少年微微抬頭。
“他是為了弗雷亞的錢才娶了她吧。我,很輕視他。”
金發的女性抿了下唇角,雖然不想帶入主觀評判,還是忍不住發表了個人看法。但念及人死為大,她也不想多做評價。當下拍了拍手,花海的另一頭,就像有什麼小動物般冒出了頭。
纖柔透明的陽光裏,晃漾著銀色卷發的小少年,眨著好像纖維一樣的銀色睫毛,一點點調轉過頭。與少年目光交接的一刹,露出了柔軟無防備的笑顏來。
“琅,這是你的哥哥哦。”女子微笑地說著,俯下身體。回應她的召喚,那張圓圓小小的臉孔,隨著手腳並用,遊泳般可愛地來到了麵前。他抬起帶著一點碧色的眼睛,柔軟的小嘴開啟,舉高雙手的同時,熱切地問著:“哥哥,你喜歡薔薇嗎?”
少年反應不及地怔了一怔。
從來沒有人這樣無防備地靠近他呢。
以前跟隨母親生活的時候,每每也會練習槍械搏鬥,淩厲的氣質讓敏感的鳥獸都不願意靠他過近,而自從跟隨父親過著逃亡般的生涯以來,也一直是飽受他人的冷眼。
已經習慣了被防備的目光看待。
心裏想著:既然所有人都是這樣對我。那麼我也照樣對待他人好了。
——少年,一直都是這樣認為。即使是在父親死去、而他又不願回到母親所在地、因此變成了無可依憑的現在,也像高傲的野獸一般,遵循著個人的法則。天涯獨狼再怎樣落敗也不會變成搖尾乞憐的喪家之犬。
“哥哥……”
又是一聲略帶撒嬌的柔軟聲線,因為沒有等到自己的回答,而靠得更近的小孩子不解地蹙眉,雙手高舉起一束絢爛的薔薇。那花在陽光下紅得刺目,就像父親中槍時,灑落在他襯衫上的點點紅斑。
想要逃開記憶裏衝擊的一幕,因此別開眼,救贖般地看到了,掠入視野中的一抹如月銀線。那是用擔心的視線在仰望自己的孩子,一點點滑落耳畔的銀絲。
他意識到存在於這雙眼中的信賴,柔軟、無防備……就是現在最缺失的存在。這樣想著的同時,少年低頭彎腰,連同花束,將孩子一並納入臂彎。
向著他眯起眼睛,也微微地笑了。
“……我,喜歡薔薇哦。”
就算是狡猾好了。離開了母親,父親又死去的這個現在。
最需要的、最渴望得到的、最想要能夠真正屬於自己,再也不會輕易失去的……嗯,像那樣的寶物,也許並不是一個能夠讓他安身立命的所在,而是一個可以用這樣的目光,信賴地凝視他的人吧。
一直也被忙於報複的父親忽略的自己,像一個暗夜的鬼魅,渴望著能夠被誰如此接納。隻有當你的眼睛望著我的一刹,我才真正地存在於這個世界吧。
要是我從現在開始就對你很好很好……
你是不是就會把我當作同等重量的親人,給予我相同的感情呢?
低頭凝視著浸染著花香的孩子,少年的眼眸有了一絲明亮的光影。
“喜歡,最喜歡薔薇了。”
咬住一瓣白色的花瓣,在柔軟無瑕的事物背後,說著麵不改色的謊言。
“艾薇說,哥哥以後也會和我住在一起。”
“是啊。”
“那……一直到多久以後呢?”
“到很久很久以後啊。”
“那不會像爸爸和媽咪那樣突然拋下琅,就不見了嗎?”
“不會。”
“一直都會陪著琅嗎?”
“是啊。”
“最喜歡琅了嗎?”
“嗯。”
“那我也最喜歡哥哥好了。最喜歡隆一哥哥了。”
……那是很久以前在養母艾薇居住的薔薇花園裏,貴史隆一與同母異父的弟弟倉木琅,初次見麵。那一天初來乍到的東方少年,對著銀發的孩子許了好多夢幻般的諾言。
……雖然全都是謊言。楔子
“這是您的零錢……”
戴著白色套袖的手,把長條麵包推出櫃台。
“謝謝。”
擁有豐滿嘴唇和美麗眼眸的卷發少女,笑容可掬地拎起食品袋。那是冬日裏最冷的一天,環繞在小鎮上的霧氣也被這股寒流吹走了似的,露出清澄藍澈的天壁。
幹燥寒冷的冬日,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古老的小鎮還存有古董般的電車丁丁當當地載著好奇的遊人,駛過紅磚鋪就的道路。
麵包店的門被再次推開,一股冷風讓站在收銀台前的少女打了個哆嗦。把鑲嵌著白色絨毛的猩紅色大衣再稍稍裹緊一點,她握緊手中的袋子,臉上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長條麵包……還是有點吃不慣呢。不過今天,她有找到中華街,還買到了調味料呢。微笑著想,可以做些“他”喜歡吃的東西了吧。然後一邊側轉過身。
“對不起。”
肩膀撞到迎麵闖入的男人,少女不經意地說著,一邊抬頭。而用麵罩掩住口鼻,隻露出灰藍色的眼睛的男子,在眼前一晃,接著她便感到脖頸上傳來一陣冰涼。
好冷……
她茫然地想著。
耳邊尖銳地響起聽不懂的悲鳴。
發生了什麼嗎?感覺到疼痛的那一秒,眼前隻是閃過這樣的質疑。然後,連更多一秒的思考都來不及。手指鬆開,麵包袋掉落下去……長條麵包滾落一地。
那一天,在某個國家的偏遠小鎮,發生了一起麵包店搶劫事件。
受害人一名:屬外國籍的東方少女。
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隻是她當時穿在身上的紅色大衣,給麵包店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火紅的顏色……染滿了自頸間流出的殷紅鮮血,而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的女孩兒,逐漸僵冷的麵頰上,還殘留著一抹幸福微笑的痕跡。
生活總是一如往常地進行,而後被看似驟然地打破。
宛如精美白瓷在眼前迸裂的瞬間。
令觀者感到驚心的,是美好被打破的驚悸,抑或敲碎完美事物的過程。
人們愛說:神啊,你為何如此殘忍?
神父回答:孩子,上帝他也很難過……
日本,東京。某個單身男子的公寓。
因特別空曠而顯得相對整齊的房間,隻躺著一個橫七豎八睡相極其不雅的男人。半摟半抱著一床棉被,睡衣都掀在背上露出一大截後腰。枕頭一早踹到了腳下,亂七八糟的頭發像未經整理的草坪。沒有人會相信,這就是紅遍日本的大導演宮本敏夫……除了那些因了解真相而更顯可憐的演員們……
在這個寂靜的清晨,就連鬧鍾都一並保持著安靜。像不願吵醒這個起床氣非常嚴重的家夥,小鳥飛過窗口都顯得極其迅速。原本沒有任何意外的話,他會就這樣一覺睡到中午,然後用憨厚大叔的笑臉,去蒙蔽和搪塞約好會麵的演員。但一聲突如其來的門鈴,解救了原本注定要被導演消耗時間的無辜者,也預示著門前來了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這位客人看來很有禮貌,並沒有一直按住門鈴不鬆手。而是每隔一小段時間就輕輕地再按一次。但對把棉被捂在腦袋上哀嚎不止的宮本導演來說,他寧可對方長鳴一陣後放棄消失,也好過這樣讓他還得豎起耳朵等著。
“誰啊?!”
終於無法再忍耐那個不急不躁卻意外擁有持久力的響鈴,宮本敏夫一邊想著非得把門鈴拆下來不可,一邊怒氣衝衝地拎著枕頭,走向玄關。同時在心裏決定,如果是推銷報紙、或者要求他定牛奶的推銷員,就二話不說,先把枕頭掄過去再說!
“喂,你到底……”
後麵的聲音隨著開門的動作被憑空切斷在空氣裏。
站在門前的並非想象中頑固惡劣的推銷員,而是一位有著溫順眼眸、肩上背著一個箱子的小小少年。少年有著一頭淺栗色秀發,細巧的下頜,用動物比喻的話就像是小鬆鼠般無害的食草生物。
“我說……你到底要找誰啊?”出口的聲音不自覺放柔了幾分。畢竟,他不可能對著存有三十厘米身高差的孩子亂發脾氣。
“您是宮本先生嗎?”緊張地把十指在胸前相扣,少年微微抬起小巧的臉孔,棕茶色的眼珠,帶了一抹無措的焦灼。
“對、對啊。”宮本敏夫省悟到麻煩到來的預感,不會吧,知道他地址的都是和他關係親密的行內人士。這些人還不至於會無聊到四處派發他的聯絡住址。
在準備籌拍新片的這個時期,他對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懷有深沉戒懼的防備心理。那些為得到一個角色,而投懷送抱的女演員已經足夠難纏,要是再加上什麼“不讓我當男主角我就去死”一類的無聊少年,那他就隻能躲到富士山頂的凹陷處去避難了。
“——爸爸!”
而下一秒,少年泫然欲泣地抬眼,猛然把頭貼上他胸口,並喊出這句話的舉動,卻比起被女演員投懷送抱更讓宮本敏夫的三魂七魄嚇得迅速飛逃。
“等一下!你給我等一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驚惶失措地把孩子的手推開的同時,亂糟糟的鳥窩頭上出現了一圈拍動著翅膀與問號開始嗡嗡旋轉的真正的小鳥。
這到底是什麼和什麼啊?為什麼他隻是睡個覺,開個門,就多出一個兒子啊?重點是——他根本沒有結過婚好不好?
“所以,你就把他帶到這裏了?”
寬大的綠葉植物,在室內空調的恒溫風中,搖曳著波浪邊沿的葉子。呈弧線擺放的乳白色沙發上,坐著一位年輕女性。她穿著泡泡紗的公主袖短腰上裝,配以吉普賽風格的亞麻長裙,修長的手指正托著眉梢微蹙的臉頰,一頭光滑烏發高高束起,在腦後紮成靈動飄逸的馬尾巴。
“導演,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今天約好在這裏見麵,是要談工作上的事吧。”斯文俊秀的經紀人,放下茶杯的同時,托了托眼鏡,“而且是你主動約我和彌花的。”就算對方與他們私交不錯,也不能這麼失禮吧。
“我沒有辦法啊。”宮本敏夫一臉茫然無辜,“我打開房間的門,就忽然多出一個兒子。你們也想想我的情況好不好。”難道要他去大街上喊“警察叔叔——我撿到一個兒子”嗎?
“等一下。”千本彌花伸出五指,往下按了一按,示意宮本先住嘴,“別在小孩子麵前說這種話。”
轉過視線,打量拘謹地坐在宮本身畔的少年。身材嬌小,麵孔幹淨清秀,看起來大概隻有十三四歲。導演因為總是刮不幹淨胡子的緣故,究竟長什麼樣子一直到現在也讓彌花覺得很概念朦朧啊。但不管這是怎麼回事,也不能當著小孩子的麵肆無忌憚地討論導演的私生活啊。
“鬆本先生,你先帶這個孩子去附近吃點東西好嗎?”彌花向經紀人眨眨眼睛,決定由自己和導演兩個人來商談這件事情。
“好吧。”比起經紀人更像保姆的鬆本,轉頭向少年示意。
少年在猶豫了幾秒之後,先向宮本和彌花行了個禮,才小心翼翼地跟上鬆本的腳步。
“是個很懂禮貌的孩子呢。”彌花目送著少年離去,微笑地感慨。隨即調轉過頭,衝著宮本,吊高眉毛,開始不快地說教:“導演你實在太沒有常識了!就這樣大咧咧地帶著孩子走到工作場所。甚至當著他的麵露出一副遇到麻煩的表情,這和你過去給我留下的印象,真是完全不同。說起身為人父的責任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