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倒是一個好習慣啊。”
“你到底有什麼事？”
“都認識一年多了，你說話還是那麼衝啊。”
“是嗎？你多想了吧，怎麼會。”
“嗬嗬，可我覺得我沒想多啊。”
“哈？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我等下也還有事，就直接跟你說了吧。你和芷希的事我都知道。”
“什麼？我和芷希能有什麼事啊！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你這麼聰明的人會聽不懂？既然你說聽不懂，那我再說的清楚一點：你最好和季芷希保持點距離。”
“保持距離？為什麼！什麼叫做保持距離？”
“同性戀這種事本來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季芷希是以‘玉女’形象打出品牌的，關注她的人主要集中在年輕男生身上，要是被外界知道她是一個同性戀，喜歡的是女的，那她就別想再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了。”
“你！”
雖然心裏明明很清楚自己和季芷希是什麼關係，但當自己第一次那麼清晰，那麼直接的聽到那三個字時，張子衛還是無法承受。她從來不敢去麵對那三個字，因為那三個字實在太沉重了。它們就像一座座大山，緊緊地壓在張子衛的身上，讓她不得喘息，不得掙脫，不得選擇。可是！可是那個人，那個人就那樣輕易地，那樣清楚的對著自己說出了那三個字。本來準備了許許多多的話去反駁，本來準備了一大堆的辯詞去辯解，隻是現在，張子衛麵對著那個人的質問，麵對的那三個字的拷打，她無話可說。
即使辯論賽自己取得了勝利，即使相信自己和她能夠在一起，即使常常用那些大道理來說服自己，但沒有誰比張子衛更清楚，再美的話語，再多的道理，也改變不了世人的眼光，改變不了社會的歧視，改變不了將其坦誠於外人麵前時的那份不理解和唾棄。
“你是公務員，按理說，你的圈子應該比娛樂圈更容不下這種事，不是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芷希告訴你的？”
“嗬，你覺得需要別人去告訴我嗎？你們之間的關係換做是誰都看得出來吧？”
“什麼？”
“你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怎麼？第二中院連個房子也不分租給你嗎？天天接送，除了工作，你每天接觸的人也就隻有她了吧？還有，季芷希，明明排練那麼緊張，連休息的時間都快沒了，還要堅持天天回去給你做飯。公司給她買了那麼大的公寓，她卻偏偏不要，硬是要住在現在這個小出租屋裏，不是為了你還能為了誰！你們的事不用別人說，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怎麼？這一點你會不知道？”
“我。。。我。。。我沒話可說。”
“那好，那你就聽我說！離季芷希遠一點，你們根本就不可能！”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能！如果不可能我們怎麼會現在還在一起！”
沒有預兆的，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猛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滿眼怒火的衝著麵前的那個假裝“神父”大吼，連張子衛也被自己剛剛的反應嚇了一跳。看著已經站起來的自己，張子衛頓時一陣眩暈，胸口像是被什麼猛擊了一拳似的，覺得一陣氣悶，衝出去的話語連帶著抽走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的力量。再也沒有力氣去管眼前的那個人是在用怎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張子衛緩緩的毫無氣力的又做了下去。
自己何時會變得如此？如此急躁、如此衝動、如此不安的自己到底又多久沒見過了？已經在那個深不見的政治場上摸爬滾打了兩年多了，難道還會讓自己的心情表現的如此明顯嗎？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沒有想到。”
“哈？”
“看來我低估了你們這麼多年來的感情。這麼年輕就能在政界混的那麼好的你原來還會像剛才那樣啊，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更適合當‘演員’的。”
“對不起，我剛才有些太激動了。”
“用不著，雖然是有些吃驚，但這更加告訴我，你和季芷希必須的立即分開！”
“為什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是！我和她確實不適合在一起，可是就算我們在一起了，那又有什麼錯！我們又沒有去打擾別人，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們又沒有去到處張揚，隻要你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又有誰會知道？你以為隻有我知道嗎？你以為隻有你們熟悉的幾個人懷疑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看！”
如果可以，張子衛希望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如果可以，張子衛希望發生在現在的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如果可以，張子衛希望所有的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事實是不會改變的，真實擺在那裏，任誰也無法改變。
撒在桌上的是一張張被蹂躪過的照片，是一張張隻有兩個人的照片，是一張張記錄著張子衛和季芷希出雙入對、親密同行的照片。
沒有一件東西比這些更讓張子衛驚恐過，沒有一件事比這件事更讓張子衛害怕過，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讓張子衛的心如此刻苦銘心的痛過。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
捧著那一張張相片，看著那一幅幅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麵，張子衛的視線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嗒！嗒！”
寂靜的房間，頓時隻剩下了那一點點斷斷續續的清脆的聲音，每一張照片，每一處角落都留下了張子衛那苦澀的淚水。不知多久未見的眼淚竟就在那一刻，就那樣毫無防備的，從那一雙因驚恐而放大的眼眸中溢了出來。沒有經過臉頰，一串串淚珠就那樣直直地打落在手中的那一張張照片上。清脆而深刻。
“子衛！你！”
“我沒事！我沒事！嗬嗬！哈哈！我。。。我沒事。。。我。。。我。。沒。。。”
“子衛，你不要。。。”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隻是。。。隻是。。。眼睛不舒服而已。哈哈，沒事的，沒事的。”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會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這樣的自己真的很狼狽嗎？是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奇怪嗎？是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差勁嗎？為什麼連平時對人，對自己毫不留情麵的Sima也會這樣連連道歉！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這些照片？為什麼！”
“是一家三流雜誌的狗仔拍的，他們質問過Tina和你是不是那種關係。”
“那你怎麼說？”
“我威脅了他們一下，把他們打發過去了。這些照片隻是拍到你們一起回去，一起去餐廳吃飯，舉止都很正常，說是閨蜜就行了。”
“那就好。”
“隻是無風不起浪，既然有一個人這麼想過，那麼以後就會有無數的人這麼想，這麼問。何況，這件事也就爆出了你們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沒過多久，你們的事不可能瞞得住。”
“那有怎樣！我們根本就沒有做過什麼事，他們能拍到什麼！”
“是嗎？既然這樣，那剛才你幹嘛要哭啊！幹嘛那麼害怕！”
“我！”
“見過官場，你不會不知道，就算是誣告也能害死一個人！你經得起那些話嗎！芷希經得起那些話嗎！別說是去辯解，隻要一旦被發現，你的仕途，還有季芷希的前途，就什麼都沒有了！”
“！”
“你明白了嗎？”
“她知道這件事嗎？”
“啊？”
“照片的事，她知道嗎？”
“知道，在開始處理的時候我就跟她談過。她應該沒跟你說過吧？”
“她怎麼說？”
“你應該猜得到的，她看見你就什麼都不管了，和她說有用的話，我就不用來找你了。
“。。。。。。”
“你知道的，現在的她不再是那種在街上唱歌的人了，她現在已經是紅透半邊天的‘小天後’了。”
“恩，我知道。。。我。。。”
“我知道你們。。。可是這件事要是被批出來的話，你知道的在這個圈子裏毀掉一個人什麼的根本不算什麼。”
“！”
“再說了，你不是也快調職了嘛，最年輕的檢察官啊，你。。。”
“Sima哥，我知道了，我。。。我會。。。”
“恩。。。對不起了。那我先走了，芷希在休息室。”
“等等，是不是這樣的不是愛呢？”
“啊？”
“是不是！”
“不被認同的愛你想要嗎？”
“啊？”
“沒有祝福的愛你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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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這樣的愛，我不想要。
對不起，這樣的愛，我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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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子衛啊，這個是元教授。”
“元教授，您好！我是張子衛。”
“原來你就是李老的得意門生啊，歡迎歡迎啊！來來來！快來坐！”
“哪裏啊，教授您說笑了，我都覺得丟了導師的臉呢。”
“嗬嗬，咦？那怎麼可能呢！快坐吧！咱啊，就別客氣了！”
“哈哈，對啊對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您也請坐吧！”
即使心情再糟，即使再怎麼不願意應付這些飯局，但張子衛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上麵出現一丁點兒錯誤的。這也或許就是為何自己隻是一年多的時間就晉升如此之快吧，更或許自己的這種怪性格就隻能是適應這種生活吧，誰知道呢。
本來就不是什麼正規的飯局，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正經的公事要談了。飯桌上一頓酒足飯飽後，就隻剩下吹著空調扯扯別人的閑話了。都說家裏的婦人才喜歡聚在一起嘮家常，可張子衛覺得那些當官的更喜歡幹這件事。明明官場混亂，切忌在背後說別人，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可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人人都知道自己要閉嘴，卻又人人都希望別人能夠挖心挖肺的滔滔不絕。你說這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