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1 / 3)

第十三章 過不了馬路的人

何師傅終於回來了。

冕良收到師弟給的消息,匆匆去見師傅。

哎,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師傅心情好不好?反正冕良最近心情都沒太好,駱遠均和他杠上了,近十來天都沒理他。

何師傅坐在呼啦啦像能吹出陣台風似的電扇下麵,穿著件破洞的汗衫,吃著醬肘子生黃瓜,裝啤酒的大杯子裏浮著透明冰塊。都快十月了,也沒多熱,他老人家依然揮汗如雨。

“這次出去玩得挺好,”何師傅用一把餐刀片肘子上的肉,不緊不慢地跟徒弟說,“去了海邊一個城市,路上碰到有個人的車拋錨,我過去幾下就給他整好了。可巧,那人也是同行,他家的修車廠比我這小破地方大太多了,那設備啊什麼的也都漂亮。他器重我一手活兒好,問我願意不願意在他那兒試試幹幾天,我覺著也行啊,就在那兒幹了段日子。”

何師傅嚼塊肉喝口酒,瞅瞅冕良笑,還是冕良熟悉的,寬厚慈和的笑容。

他說:“本來啊,我想出門花錢的,結果沒花到,還賺了點回來。嘖,有點不想回來呢,那邊條件啥的都不錯,可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家的狗窩好啊,啥人啥命。人這輩子不用太較真,隨便過過就行。”何師傅又喝光冕良給他添滿的一大杯啤酒,衝門外比劃比劃,“叫慈恩回家來吧,總住別人家算怎麼回事兒?還有啊,你娶慈恩那事兒也別提了。唉,想你做我女婿也不是一天兩天,不過,我們兩個好像也就是師徒的緣分。不管怎麼說,那老婆還是得找自己喜歡的才靠譜嘛。對了,冕良,上次師傅打人是師傅不對,下手太重了,師傅對不起你,來喝酒,這杯師傅敬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冕良很想哭哦。他吸溜著酸漲的鼻子,一把抓住師傅那雙因為一直和醬肘子糾纏而顯得油膩的手掌,“師傅,謝謝你。”

何師傅被這悶徒弟的舉動鬧得莫名其妙,又沒聽清冕良說什麼,“你說啥?”

冕良清清喉嚨,大聲道:“我說,師傅,謝謝你。”沒忍住,終於,兩顆大而滾燙的淚珠,還是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何師傅驚嚇,“你、你這是,哭啥呢?”

真要究其究竟是哭什麼,冕良也不清楚。

或者,是為了慈恩;或者,是為了自己;更或者,是為了當時被師傅的藤拐一通狠砸之後的委屈。總之,心頭五味雜陳,一時間也難以分析。不過,冕良認為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見那要了他命的駱遠均。

冕良出了師傅家站在街頭想撥遠鈞的電話,剛拿出手機,遠鈞的電話先來了。

嗯,這樣算不算心有靈犀啊?

“有事和你商量,”遠鈞劈頭就對冕良命令,“你去衡山路最底下那家新開的酒吧等我,不許喝醉。”也不給冕良機會說好或不好,直接掛斷。

冕良握著電話在街邊望著車流來去,不服氣。

這家夥冷冰冰硬邦邦對他不理不睬,可是折磨他有段日子了。如今讓他去哪裏他就要去哪裏嗎?以為還是他上司啊?真是,韓冕良有那麼聽她話嗎?

冕良叫車:“師傅麻煩你送我去衡山路。”

衡山路最底下那家新開的酒吧,裏麵的油漆味兒還沒怎麼散盡,吧台上張貼著某些酒水的優惠廣告,四處鬧哄哄的。

等遠鈞等很,他發呆的時間太長,引發了酒保對他的強烈好奇心。喏,已經在做調查了。

“等人啊?”酒保擦著永遠也擦不完的酒杯問冕良。

冕良隨便嗯一聲

酒保歎氣:“都四個鍾頭了,不會來了吧?”

冕良還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酒保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態,居然送了一份薯片給他。

冕良真不知自己要不要為這樣的饋贈高興一下,他看上去有那麼可憐嗎?

這四個鍾頭內他撥通過遠鈞三次電話,這小姐每次都很鄭重地交代兩個字“等我”後斷線。

能讓冕良這麼耐心地等下去的動機隻有一個,就是她還願意要求他等。另外,他也渴望見到她,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浪費那麼多時間。

望眼欲穿,等到了該等的人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嘩,她的南瓜車終於肯發動了嗎?

駱遠均疾步而來,依舊白衣白褲黑外套的幹淨利落,“不好意思,遲到了。”遠鈞道歉,但沒什麼真想道歉的意思。

冕良對著遠鈞微笑,這小姐總要給他解釋的吧?難道讓他等了四個多鍾頭是逗他玩的?

遠鈞要了杯水喝,“抱歉,一直和徐建設談點事情所以來晚了。”

冕良臉上的笑容像被大風刮跑。

這女人是怎樣?打算和徐建設和好嗎?這次是為了什麼?還是為了討好她媽?她的公司又出問題了嗎?怒……

冕良沒怒完,又聽遠鈞說:“我確定慈恩的孩子是建設的。”

他確定她是來整他的。

冕良別過頭,用一隻手去蹭自己的眉毛。克製住瀕臨崩潰的情緒,要求自己冷靜,冷靜,駱遠均是不靠譜的,聽她慢慢說。

“你慢慢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冕良手指輕扣著桌麵,“講重點。”

遠鈞的重點,來自於一條項鏈。

她下午發現秘書簡·愛的脖子上有條純銀項鏈,鏈墜是隻小海豚,其款式做工用料設計都讓遠鈞記起徐建設手裏那條,被誤會成是遠鈞之物的淚滴十字架項鏈。

遠鈞自然問簡·愛,項鏈很漂亮,哪裏買的?

簡·愛說是在新瑪特商場買的,當時是和慈恩每人買了一條,還因此拿到不錯的折扣。後來簡·愛補充說:“不過慈恩很倒黴,有一天晚上在衡山路喝酒,去洗手間補妝時候把項鏈摘下來忘在洗手台上了,再回去找沒找到,她很生氣,獨自一個人離開,都沒等我們一起走,真不夠意思。”

冕良有疑問,“既然是先丟了項鏈,項鏈怎麼可能在徐建設手裏?”

遠鈞白冕良一眼,“你真笨,慈恩絕對不是那種因為丟了條項鏈,就會發脾氣不管朋友自己走的人啊,當時一定有另外的原因,找不到項鏈是托詞。”

“所以,”冕良說,“當時,慈恩是遇到了建設?”

“應該是的,簡·愛她們那天晚上去的酒吧,其實就是我們隔壁那家。”

冕良又去搓自己的眉毛,“喂,那你應該約我去隔壁那家酒吧啊,把我約來這邊做什麼?”

“因為我和徐建設在隔壁酒吧談這件事情啊,他約我,我就約你了。”

冕良現在想打人了,他就在她隔壁?!

“徐建設約我,我猜這家夥準沒好事,就約了你。”遠鈞理直氣壯的。

她一直都理直氣壯,即使她再沒理也表現得很有理。冕良無可奈何,“好吧,告訴我結果。”

結果是徐建設那天晚上確實也在那間酒吧喝酒,不過他是在樓上,慈恩那夥人則是在樓下,沒碰到。建設上洗手間的時候,遇到了慈恩,不過那會兒建設已經完全喝茫了,當然,他不是有意喝那麼多的。

話說,燈紅酒綠裏,醉眼看他人成雙成對的感覺沒有很好,他又不肯將滿懷愁緒化成相思淚,最後,借酒澆愁愁更愁,就那麼喝得七葷八素了。他晃晃悠悠去洗手間吐的時候遇見了……他以為是遠鈞的女孩兒。其實他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隻記得那女孩兒話好多,一直在罵他。這麼臭脾氣的,隻有安琪和遠鈞。安琪已經死了,徐建設理所當然認為送他回家的是遠鈞。

徐建設在醫院去看望慈恩,走廊上遇見遠鈞,跟她說他沒幹壞事,是個正派人,衣冠整齊,站如鬆,臥如弓。那都是他硬撐著撂話,實際上他做賊心虛,自己知道做了什麼。所以,約在隔壁酒吧跟遠鈞談,“那麼長時間過去,你是不是已經消氣了?我當時很魯莽我知道,但沒辦法控製自己,把項鏈的扣袢都拉斷了。我想,我們要不要試著再相處一段時間看看?或者,先結婚也好……”

“先結婚?”冕良都快抽筋了?忍不住握著遠鈞一條胳膊,“你沒答應吧?”

“沒有,”遠鈞說得非常幹脆,“我沒有隨便答應和人家結婚的奉獻精神。”

靠,又刺他。冕良鬆口氣。

“我沒答應徐建設結婚,但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從裏到外從前到後了解得通通透透。按時間地點,還有慈恩可能懷孕的日期算,我看孩子的爸就是徐建設跑不掉的。問題是——”遠鈞遲疑片刻後問冕良,“你不是說慈恩不玩一夜情的嗎?可她和徐建設這明顯是一夜情啊?”

冕良也不懂,琢磨半天勉強回答:“可能是——慈恩覺得建設不錯,喜歡他的緣故?”

“醉成那樣的人?也能看出來他還不錯?!”遠鈞搖頭,“既然覺得他不錯,連孩子都有了,那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結婚的事情呢?她什麼都不說不做,非要把孩子生下來,她想沒想過,以後萬一徐建設看到這個孩子,卻不知道他就是孩子的爸爸,這對他很不公平。還有啊,”遠鈞說出個讓冕良嚇死的假設,“萬一以後徐建設有女兒不小心愛上慈恩的孩子,我的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