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1 / 3)

第十八章 真不容易

曾經想過和駱韶青談談畫漫畫的鉤子,不過當冕良麵對駱韶青時候,還是沒有提及。不知為何,潛意識裏會覺得,這似乎是個不適合揭穿的謎底。駱韶青一定知道鉤子就是遠鈞,當時她沒向冕良揭穿這個秘密,相信她是覺得這個秘密,最好隻成為秘密。

心底藏著那個小秘密的冕良,最近的愛好是在不很忙的下午,泡點普洱,吃幾片餅幹。其實他真沒多喜歡吃餅幹,可現在若有人問他,為什麼喜歡吃餅幹,大概他會說,因為它夠難吃。

有時,喝著紅茶,冕良會想到也喝紅茶的導師吳昊。

培養出這個習慣的吳昊,難道也和他韓冕良一樣,是為了一種痛定思痛的心痛,才開始愛上紅茶的嗎?

遠在LA的遠鈞,是不是仍保持著喝普洱的習慣?冕良有就此問題發了郵件去她的電子信箱,不過並無回音。聽駱韶青描述,駱小姐已經開始了她的深造生涯,日子頗為滋潤。

“洛杉磯是個精彩的城市。”駱韶青這樣說。

哦,住在精彩的城市,就能獲得精彩的人生了嗎?她真的一點都不想他嗎?真沉得住氣,該不是變心了吧?冕良自己嚇自己。

雖然駱小姐忽略了冕良的存在,倒是很惦念她的忘年交,大老遠寄來一箱子通心粉給韓媽媽研究,助她在其專業領域博采眾長,取得更大發展。

在日複一日的思念和焦慮中,冕良為與遠鈞相聚,努力奔波。

說起來真要感謝吳昊。當時冕良去見他的時候,他給冕良一隻公文袋,裏麵齊齊全全放著他所需要的資料,申請表,成績單,推薦信,公證書,最妙的是還有一份TOFEL準考證。

吳昊說:“我等你這個決定等真久,幸好遠鈞夠心狠手辣,不然你還下不了決定吧?喏,TOFEL是遠鈞給你報的,你要記得還她800元報名費。”

“她怎麼會給我報名?”冕良難以置信,“她沒跟我說過啊。”

“這個問題你可以等見到她的時候問她。”吳昊恨鐵不成鋼,“你們一直鬧別扭,你讓她怎麼跟你說啊?所以我不是問你,為什麼還沒搞定她嗎?你動作也太慢了。”吳昊把公文袋拍冕良胸口,“快去填好,TOFEL考試你沒問題吧?”

冕良哪裏敢有問題?他是非過不可的啊。於是乎他拿出少林僧過十八銅人陣的精神,一路披荊斬棘,辦護照,拿到錄取通知單,申請到獎學金,現在總算走到可以辦簽證這一步了。

時已近夏,鮮花開遍原野的季節。

去年這個時節,冕良家的水管上蜿蜒曲折的,長出綠葉紅花來。今年什麼都沒有,水管就是水管,光禿禿的。

去年這個時候,冕良每天早上在屋簷下看晚報上鉤子的漫畫,今年他捧著剪報發呆。

當時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如今花謝人已去,烏衣巷到洛杉磯。

人是不能經常懷舊的,冕良想,有些擁有也是不能失去的,不然真不好活。

所幸,他仍活著,也仍有希望。不是有人給他報TOFEL嗎?

臨行在即,駱韶青跟冕良示意,“讀書讀到碩士就好,千萬別讀到博士,人會讀傻掉的。”冕良不同意,他說,“我要讀到博士才行。”“為什麼?”駱韶青鎖著她好看的眉頭,“你讀到碩士也能找到好工作。現在沒人非要學什麼就出來做什麼,你不當博士,我這裏也有好位置給你留著。”

哦,原來這位夫人一直有這個心思嗎?想他一直當她助理?冕良為難,“對不起,董事長,雖說很多人都沒利用自己所學維持生計,但我還是喜歡自己專業的,希望能學以致用。”

“做科學家能有幾個錢?”駱韶青不理解,“從商不好嗎?”

“可我不會做生意。”

“你這麼聰明學得會的,”駱韶青不急不躁,“你和遠鈞在國外玩幾年也沒關係,年輕嘛,到處走走看看。拿到學位回來,仍然可以回青雲工作。我給的條件不錯,很多海歸想進來也沒有很容易的。”冕良笑笑,搖頭,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駱韶青疑惑,“告訴我,你學的那些有什麼用呢?”

冕良沒辦法跟駱韶青解釋他的專業,太陽風?磁暴?想了想,隻是柔和,但堅持說明:“我們活一輩子,想擁有或者想學習的那些,並不是全都拿來用的。”

“哦,這是個好理由。”不愧是駱韶青,優雅沉靜,“先別急著下決定,冕良,等你學成回來的時候我們再來討論好了。喏,這個給你。”她取出兩個精巧的絲絨盒子。一個盒子裏裝了副GUCCI純銀袖扣,駱韶青笑言,“我答應過,今年送你的。知道你低調,我選了沒刻LOGO的款式。”

“謝謝董事長。”冕良心下感動,他不知道駱韶青仍記得當時的承諾。

“把這條手鏈幫我帶給遠鈞。”駱韶青遞上另一隻盒子,冕良見是條圓珠手鏈,一半綠珠子一半紅珠子。綠珠子半淺綠半深綠,紅珠子則色如西瓜肉,紅中含孕蒼碧之色。整串珠子雖豔卻雅致沉潤,圓滑清透,觸手生涼,煞是可愛。

“好看不好看?”駱韶青問冕良。

“好看,這是什麼來的?”

“你不認得碧璽啊?真是個土蛋。”駱韶青善意調侃,“喏,紅色的叫西瓜碧璽,綠的是雙色碧璽,這串珠子難得的色澤很勻淨,自然分明。名字也好聽,你猜猜是什麼名字。”

哇,名堂真多,冕良尋思,手鏈也要名字啊?愣想出一個,“半江瑟瑟半江紅?”

駱韶青“撲哧”笑,歎道:“書呆子,這叫鴛鴦配,誰會給手鏈叫那個名字啊,還滿江紅咧。你把這個帶去給遠鈞,當我送她今年的生日禮物。”

“好。”冕良慎重接過,趕緊問,“遠鈞幾時生日?”冕良希望能去洛杉磯給遠鈞過生日,多個表示誠意的機會。

“已經過了,四月的生日。”駱韶青喝咖啡,竟有點意態蕭索,“遠鈞從來不過生日的。也很少接受生日禮物,我上次送她的生日禮物,就是跟你提過的那隻限量版包包,結果人家不喜歡,也沒讓她高興起來。希望這次的手鏈她喜歡吧。”

“遠鈞從來不過生日?”冕良驚奇,“為什麼?”說實話冕良以為遠鈞是那種專等生日呼朋引伴去狂歡的人。

“因為我父親的關係,就是遠鈞的姥爺不給遠鈞過生日。”

冕良仍不懂,“為什麼?遠鈞說她姥爺很疼她。”

“是很疼她,但也恨,因為我的關係。”駱韶青倒對冕良非常坦白,“遠鈞講過她的身世給你知道是吧?嗯,其實就是我父親認為,我生遠鈞那天是個罪惡的日子,所以他從不給遠鈞過生日。遠鈞小時候有次鬧著要過生日,我爸生氣,衝口而出,她不能過生日,因為沒人喜歡她來到這個世界。那時候以為孩子小,不會記得,誰知這話兒遠鈞倒一直記著,自此再沒提過要過生日。她長大一點後,有人罵她是野孩子,她就把人帶去廁所裏打,邊打邊罵人家才是不該活下來的野種垃圾。那時我在國外,並不知道我的女兒頑劣到這種地步,等我了解到這一切想彌補,為時已晚。我女兒不想再接受我的心意,我爸臨死的時候都為此遺憾,念念不忘他傷了孫女的心……”

原來,她是這樣長大的?!冕良心如刀刺。他得想辦法讓她知道,過生日是件幸福的事兒。

提及往事,駱韶青眼眶透紅,那些藏在心底不敢隨意泛濫的苦處,這會兒有點難以抑止,不禁感慨:“有時候人是不能行差踏錯的,錯一步,罪千古。嗨,算了,不說了。”言罷苦笑,交代冕良,“給遠鈞的時候別說這手鏈叫鴛鴦配,她那脾氣,別扭上來能把它順抽水馬桶衝到洛杉磯河裏去。還有,幫我好好照顧她。”

冕良老老實實答應:“一定。”他不願駱韶青難受,想換換氣氛,故意瞎扯,“手鏈貴不貴?能過海關嗎?糟了,我最怕貴的東西,都不知道怎麼拿它才好,是不是吞到肚子裏保險些……”

待慈恩給冕良餞行的時候,麵對慈恩眼淚汪汪,讓他轉交給遠鈞的那包牛油曲奇,也這麼說的,哄她:“不知道這包餅幹能不能過海關,要是不能過,我隻好自己吃了,這麼多,我會不會撐死在機場?”

慈恩悵然,“老板最喜歡的那家賣曲奇的西餅屋關門了,這是最後一爐烤出來的餅幹。以後再也吃不到了呢。良哥,你跟遠鈞說,我非常慶幸,一出來做事,就遇到她這個老板,你知道第一次的經驗有多重要?因為她的關係,讓我覺得,我是個有價值的人,幫我謝謝她。”

“好,”冕良答應,“我保準把話帶到。”

慈恩還說:“哥我一定會想你的。”說著話,想給冕良一個不成形的笑,終於沒忍住,呼天搶地的,“好討厭哦,我最討厭這樣送別了……”

徐建設也給冕良餞行,又去衡山路了。他也有東西送,“喏,兩隻測體溫的溫度計,你一隻,遠鈞一隻,要是不小心摔壞一隻,就兩人共用一隻。”

哦,真是醫生本色的禮物,難道LA沒溫度計賣嗎?最讓他為難的是,要是徐建設也突然難過起來他怎麼開解,說在機場吃溫度計嗎?

徐建設沒管冕良心思,徑自碎碎念:“LA的生活方式比較隨性,你每天早上可以讓遠鈞測測體溫,體溫偏高她就要驗驗了。對了,像你們兩個這麼ging的人,應該都不好意思去買避孕套吧?”

冕良含著口啤酒,瞪大眼睛看著徐建設,非常無辜的表情。徐醫生說的是什麼呀?他怎麼都沒能把測體溫,驗驗,和避孕套這三件事情聯係起來。後來好容易想明白,對著徐建設那張風流倜儻的笑臉,一口酒噴出去。他不是有意的,他是尷尬,跟醫生做朋友需要堅強的心髒。

“照顧好慈恩。”冕良請求建設。

建設笑笑,不多言,隻是和冕良的杯子碰碰,幹了杯啤酒。

“建設,以後別總來這邊喝酒,我怕你會再犯錯誤。”冕良最後給建設忠告。不過他因此被徐建設捶了一記。

終於要走了,冕良帶著禮物拜訪了每位街坊鄰居,拜托大家照顧母親。提了行李,奔赴美利堅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