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兒子已是這個年紀,不想再考慮婚姻之事。”他恭聲道。
“靈歌也早已為人婦、為人母了,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嶽老爺對於自己這個意外得來的好兒子的心思,其實也知道個幾分,“你已完成了玄機夫婦的囑托,問心無愧,該要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囑托麼……要讓她好好地活下去。這句話,在他心中早已不僅僅是她父母對他的囑托了。對於當初那個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姓名,甚至沒有生存意義的他來說,讓她好好地活下去是他人生的第一個目標,而他也因了這目標得到了家,得到了親人,得到了姓名,得到了活下去的力量。如今他擁有了一切,卻又怎能就此將這目標丟下?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個目標,也是他人生唯一的目標,隻有它存在著,才能讓實則仍舊一無所有的他,擁有整個世界。
人非草木,若娶妻生子之後他又豈會無情?所以,他不能讓任何的事、任何的人有機會來分散他的精力和心思,他想全心全意地護她到老。
他並不孤單,他存了她太多的可氣可笑可愛可疼之事用以在閑暇時候打發時光。他從未後悔,與她做兄妹,已是天賜至福,再無它求。
“爹,兒子現在已過得很好。”他輕聲地道。
嶽老爺望住麵前這個雖然瘦削,卻堅毅如磐石的男子,低聲喟歎:“清音哪……你可曾想過去調查一下自己的身世,或是你的父母究竟為誰……。”
“爹,”他微微笑著接過嶽老爺的話頭,“這些已是無所謂了。兒子什麼都不缺,這便足夠。”
由書房內出來,他仰起頭望向頂上晴澈的天空。
是的,他什麼都沒有,可他什麼也不缺。
《西江月》
隻道舊時已遠,
夢回又見酡顏。
笑輕輕眼底眉間,
驟醒唇間猶念。
疑似悄臨窗畔,
依舊肩瘦腰蠻。
意悠悠攏鬢垂鬟,
卻是當年畫卷。
眉眼彎彎對彎彎眉眼。
輕拈黛筆,將新月勾上眉頭。
眼前玉人兒明眸含笑,仿佛年輕時候情深依舊。
“夫君,”玉人兒輕笑開口,“這是倒數第幾次為我畫眉了呢?”
“唔……也許是最後一次,也許……還有……。”他放下眉筆,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微笑著打量自己的傑作。
“噯……。”她嗬嗬地笑,伸出手指點上他的額心,“算不清楚了罷……果然我們已老到連剩下多少日子都數不明白了呢……。”
“自然是數不明白,”他笑,“因為除了這一世,還有下一世,生生世世,怎能數清?”
“老不正經……。”她嬌嗔,比少女時更加動人。
又是一年春風,吹綠了山川,吹老了歲月,吹散了滿頭銀絲。
流年的光影裏,那兩道相擁著的佝僂身姿,寧靜而致遠。
《訴衷情》
春風拂上玉人樓,
欲語卻還休。
隻將笑靨相對,
眉似月,
月如鉤。
情日久,
意添稠,
盡溫柔。
死生契闊,
執手偕臧,
共赴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