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見了嗎?”瓊安顫抖地詢問身邊的路易斯太太,“她,她她她的頭,她的頭不是她的!”她壓抑地尖叫,“那個妖女的頭不是她自己的。”
路易斯太太同樣臉色蒼白,“我早就說了,我的小姐,我們應該燒死她的……”
“哆哆嗦嗦啦啦嗦,發發咪咪芮芮哆……”單純而快樂的音樂在空曠的大廳裏突然響起來,瓊安跟路易斯太太不由自主都嚇了一跳,然後才發現是設置了音樂鈴聲的電話在努力唱歌。
“是亞曆山大先生的電話。”路易斯太太高興接聽以後高興地把話筒遞給瓊安,“一定是他找到了那個妖女謀殺老爺的證據了。”
瓊安接過電話,“西,西雷尼普奧迪裏斯先生,下,下午好。”雖然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怕他。
小姐還真是害羞啊!路易斯太太想,自己應該跟小姐好好說一下,馬上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她應該大方一點。哎呀,最起碼跟自己丈夫說話的時候不要用那麼枯燥的敬語嘛,雖然這也表現了小姐矜持的一麵,但是有時候也不是好事。
“這、這樣嗎……好、好的……我、我沒有意見,不!我很高興,很高興……再見。”瓊安結結巴巴地說完電話,路易斯太太正想詢問她電話的內容卻猛然看見了她矜持的小姐正在用她幾乎想象不到的凶惡而又空洞的表情狠狠地瞪著電話。
“怎、怎麼了?”亞曆山大少爺說了什麼嗎?小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要、和、我、取消婚約!”瓊安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他說,他找到了真的愛情,他向我保證我的繼母絕對不會傷害我,因為,他愛上了她……”她的臉上凝結起一股陰森森的寒氣,“所以,他不跟我結婚了。”
“啊?!”路易斯太太瞠目結舌,“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距離你們的婚禮隻有三天了啊,在這個時候說這樣……這是,上帝啊,這是不對的,這是亂倫啊,褻瀆啊,我的上帝……”可怕的變化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一時間就連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瓊安卻一反常態地鎮定,“我想你是對的。”她鐵青著臉看著自己的奶娘,“那個女人,她是一個妖女,”她說,“我們應該,早就應該燒死她的!燒死她!”
“喂喂喂,我可聽見了噢!”段正淳手裏舉著一杯玫瑰紅的美酒,一臉笑得讓人看不出來是好意還是惡意,但總之讓人心裏頭毛毛的,此刻他正在向剛鬼鬼祟祟地放下電話的亞曆山大說話。
亞曆山大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個容貌詭麗的中國男人,“你,你聽見什麼了?”
“一咪咪,”段正淳裝可愛地半眯著眼睛,“隻是一咪咪而已,什麼什麼綁架的,什麼什麼取消婚禮的……”
那根本就是全部聽見了好不好?!亞曆山大無力地看著他的姐夫,搜腸刮肚地想著可以說出口的理由。
但段正淳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不過我認為呢,你這樣做是對的。”
“咦?”亞曆山大努力用手背擦擦自己的眼睛,在他麵前的難道不是仰女霸王龍鼻息的差點被拋棄的丈夫嗎?難道不是千辛萬苦不遠千裏來追妻的可憐男人嗎?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姐夫的意圖了,每次當自己以為段正淳要幫助自己的時候,他卻完全以愛麗莎的意見為宗旨;而當自己以為段正淳完全不可以相信的時候,他又跑過來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是支持自己的。段正淳,他到底要幹嗎?
“是男人的話,就應該有自己的主張。”段正淳斜著眼睛瞄了滿臉不能理解的小舅子一眼,遂放心地給隔壁向他行注目禮的美女拋了個飛吻,“如果自己的婚姻也被別人控製的話,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嚇!”亞曆山大猛地醒悟過來,“你,你,你在試探我嗎……”
收回向遠處一個青澀乖乖型的美少年放電的魅眼,段正淳說:“我隻是想盡一點力!”他認真地看著亞曆山大,“我不遠萬裏從中國來這裏挽救我跟愛麗莎的愛情,感謝上帝讓你們家的每個人都對我這樣寬容這樣厚愛,所以我很覺得我應該做傭人來報答你們!”
傭人?!這樣到處招蜂引蝶的傭人?就算是船王家族也不敢用的好不好?!亞曆山大悲憤地想。
“但是你們對我太厚愛了,”段正淳一口喝光杯子裏的美酒,順手從經過的侍者手上又拿了一杯,“你們總是不舍得讓我做什麼事情。”他繼續用他正義凜然的樣子說厚顏無恥的話,“但無論如何我也想要為嶽父家出點力。”他終於頓了頓,慈祥地看了看亞曆山大,“那麼首先,我覺得我應該幫助你成為一個成熟的、有男性魅力的、有包容性的好男人——這麼說吧,基本上讓你達到我的十分之一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拳頭好癢,真想一拳砸在那張俊美的臉上!亞曆山大深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姐夫。”他掙紮地說,“學習厚臉皮是需要天賦的,可惜我……”
“但這樣下去是娶不了顏妹懿小姐的。”段正淳輕輕的一句話打亂了亞曆山大所有思緒。
“我我我我我我……”
段正淳飛天般尾線上翹的魅眼邪邪地睨了他一眼,“你還以為你愛上了顏小姐是秘密嗎?根據我的觀察,顏小姐是一位聰慧勇敢而且擁有獨立性的淑女,但是你呢?雖然你也會做很溫柔的事情,比如說怕你的未婚妻難堪,所以提醒她不必出席不可能完成的婚禮這樣,可惜,光是溫柔還是不夠的。”
亞曆山大瞪著他,好半晌還是用那種不確定的口吻問道:“是什麼讓你不惜違背姐姐來幫助,其實對你沒有任何用處的我呢?”
“愛情!”段正淳果斷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相信愛情,真正的愛情是……”他的眼光拋向遠處那個身材超讚並且不斷向他拋媚眼的美女,“……不過現在我們不方便討論,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到書房來,我們好好討論一下對愛情的心得。”他說著拍了拍亞曆山大的肩膀,把喝了一口的美酒放到單純少年的手裏,向遠處的美女走去。
詹姆斯的心情非常不好,這一點身為FBI終極秘書的蜜雪兒根本連看都不用看已經嗅出來了。實際上這樣的現象她早在三個月前已經作過正確預言,本來嘛,什麼佛朵瑟先生被謀殺的重要案件,隻要是正常人都會看出來這根本不可能成立。
不過也不應該說詹姆斯最近這三個月來沒有什麼作為,至少他讓他們FBI的這個部門安靜了三個月不是嗎?僅這點上來講,讓頭兒的心情變好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
“滴零零零。”蜜雪兒敏捷地拎起電話,“找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拎起電話,示意蜜雪兒掛上分機,“亞曆山大,我的好學生,聽見你的聲音真是讓我高興萬分……呃,你說什麼?顏小姐是無辜的……”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蜜雪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你委托了全球最可靠的偵查事務所調查過了?公司格林公司其實已經破產了?”
她已經把具體報表放在他桌子上了好不好?蜜雪兒翻翻白眼。
“現在的情況其實是顏小姐在努力撐著佛朵瑟家的生意?”
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狀況啊。蜜雪兒哼了一聲。
“佛朵瑟先生本來就有心肌梗塞的病例?”
拜托不要把陳舊的資料叫得這樣大聲,好丟人的。蜜雪兒歎口氣。
“你相信顏小姐,因為,你愛上了她?”
咦?這倒是很有趣的新聞。蜜雪兒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
“你還要娶她?她她她,但她是你的嶽母大人!”
喲!再一次證明,隻要是詹姆斯先生負責的案件總會發生不同尋常的變化,蜜雪兒開始著手準備結案的資料。啊,結尾用婚禮來收場,應該也算詹姆斯先生的業績吧?哎,雖然他的確是一個好人,但還真是個令人頭痛的FBI幹員啊!
夜色深深,孤零零的月亮照著孤零零的一幢大宅,門口的草坪雖然隻是幾個月沒有修剪,卻已經瘋狂地長成了一塊荒草地。自從顏妹懿當家以來,陸續辭退的人員包括男女傭人、廚師、司機、花匠,自然也包括了保安。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除了當事人,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小、小、小姐……”路易斯太太顫抖地舉著火把,“我,我們,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瓊安緩緩地轉過頭去,閃爍的火把的光芒映得她發青的臉色就像傳說中的僵屍一樣,“她是一個妖女,”她輕輕地柔柔地卻又是堅定不移地講,“燒死她!”
仲春的風“呼”的一聲刮過來,火把的烈焰吞吐了兩下,終於還是沒有熄滅,但路易斯太太的心卻跳得更加急了。
瓊安小姐的臉,好可怕啊!她肥胖的身軀禁不住顫抖了兩下,真的好可怕啊!
“你怕了?!”平平的沒有音調起伏的聲音傳過來,路易斯太太隻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滲滿了汗珠,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跟這個自己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小姐說一句實話。
“怕?哎喲我的小姐,你怎麼會這樣講?你難道不知道嗎,從小看著你長大的路易斯媽媽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的。”
瓊安陰森森地又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是舉著火把繼續往前走。夜風不停地吹拂過來,把她的長發吹得張牙舞爪地亂飛,她就這麼一步一步毫不遲疑地往顏妹懿的房間走去。
“上帝保佑啊!”路易斯太太不斷在自己的胸口劃著十字架,卻也隻能跟著她走上樓去。
顏妹懿並不是自動醒過來的。
本來她前一夜根本沒有睡,可以躺在軟軟的床上應該是馬上就睡著的,但因為想到自己勾引亞曆山大的陰謀破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就反而亢奮起來,再也睡不下去。於是她隻好起身,但如廁的時候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的臉,結果她把自己給嚇壞了。
“啊呀,本來以為可以用美人計的,”她瞪著鏡子裏臉色蒼白的女鬼,“誰知道現在隻能上演聶小倩了。”
喃喃自語後,她瘋狂地找出各種麵膜輪流在自己的臉上塗抹,心裏卻不自禁地生出一種悲哀。女人一過了二十五歲就沒辦法跟十多歲的青春少年比了,想當初她可是連續熬夜三周都可以挺下來的。不過說不定也是因為她自己又奸又壞,外帶總是想著怎麼勾引良家小弟弟所得來的報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有了些懺悔的念頭。
不過這樣的念頭在她敷著麵膜躺在床上的時候,又被打消了。笨蛋跟笨蛋聚在一起,隻能生出更加笨蛋的小孩,所以她這樣做絕對不是為了害他們,而是為了那兩個人的將來考慮。她很肯定地點點頭,亞曆山大啊,瓊安啊,千萬不要怪罪她噢,她可是一片慈悲心腸啊。
這樣想,她頓時又愉快起來,而且連帶著還有一種自己都不能明了的高興。她故意不去想那種高興是不是終於找到了自己追求亞曆山大的理由而衍生出來的,反正隻要可以這樣做就可以了。
找到了理由,她又開始思考下一步的進程。既然美人計、苦肉計全盤上陣隻能讓那個傻小子嚇得昏過去,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再這樣保守了。反正再保守的計劃對那個男生來講也已經太刺激了,因此索性就直接跑本壘好了,把他往床上一推,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然後用既成的事實要挾他主動提出退婚——她就不信這樣還不能拆散佛朵瑟家族和西雷尼普奧迪裏斯家族的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