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在去小屋的巷道時,已經是兩個月以後,我在想著要怎樣麵對包子,怎樣和他說第一句話——然而,一切都是枉然!我在門縫底下發現他留給我的答案——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樣一天,你不要難過,是我自己願意被你捆綁的,想等著有一天能打開你心裏的結,可是幻想終究是幻想,我真不該啊,不該讓你苦惱那麼久、不該成為你心裏的負擔,也不該那麼情不自禁!原諒我吧,我知道你是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的,我知道你也是會牽掛我的,雖然我知道你在黑的夜裏聽不到我敲的三聲響是睡不著的,但是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原本就是事實的事實,讓我一個人好好地想想,或許奇跡出現,我還真能打開心裏為你打緊的結——那個時候,我會再回到你身邊,再為你守著欺負你的黑夜!直到你的愛人出現!”
這些字句麻木了我的身體,神經卻清晰地提醒著我終於失去了他——在這樣劫後餘生的日子,我又給自己的心紮上一刀,這種痛甚至超過了那天撞在飛速行駛的汽車上的感覺!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從哭得嘶啞的喉嚨裏喊出了包子的名字!雖然我曾幻想過要失去他,但是我以為自己從此會輕鬆,感情也會簡單起來,而現在,我卻活該享受自己的殘忍!
包子走了,許多詞語都失去了意義!比如恐懼——這時候,我多希望從前的恐怖景象繼續來折磨我,好代替失去朋友的空洞!隻是它們再也不來了,讓我一人感受著包子殘留的溫柔——真的好痛啊!
很多時候,我甚至後悔那天讓靈魂在老天的麵前雙膝下跪!
經受不住熟悉環境的刺激,我也離開了小屋,搬去熱鬧的青羊區,希望那裏的煩囂可以震懾我的落寞。
天氣熱起來,已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我早買了手機,卻舍不得原來的號碼,我一直都期望,包子會在睡意朦朧的時候,撥個電話,哪怕是他突然清醒後在我接通前就掛斷,我想我看見屏幕上他的電話,就能夠滿足了!而這想法太奢侈,老天覺得我不配享受它,所以我隻能在夢裏無數次地給自己滿足。
那些日子,鳳兒成天給我發短信,最多時候,發了百多條笑話來!而蚊子幾乎個個周末都來成都陪我,讓我不間歇地穿梭在繁華都市中,杜甫草堂、青羊宮,活水公園、文殊院、天府廣場、春熙路……我累了,我想是因為蚊子不知道這些地方曾經有我和包子的腳印!而她也一直不能理解我為什麼不接受包子,她說難道一種感覺真的可以勝過發著熱的血肉之軀?
我又怎麼知道呢,這些都是老天安排給我的!
奇跡出現那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反複看過之後,我才確定,真是包子的電話,而那一刻,我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電話——
“洪齡,我!”他的聲音有些變了,像是沙啞了許多。
“我以為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一陣酸也堵在我的喉嚨。
“我想見你一麵,答應嗎?”
“嗯!”那酸讓我發不出更長的音。
“那在天府廣場,草坪的中央,我現在等你來!”
在半小時後,我終於再次見到了包子,遠遠地,發現他瘦了!而我的到來,他像是沒有察覺,他在想著什麼?是不是那個似乎已經相當遙遠的聖誕節?直到我走到麵前,他才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扔掉手上的半截煙,而我知道,他是不抽煙的——
他看著我,卻沒說話,隻是示意我坐下,他也再坐下。在沉默得不能再沉默的時候他才開口說:“我要走了!”
“要到哪裏去?”我立即緊張地問。
“重慶,公司的一個點。”
“公司調你去?”
他笑笑,卻沒回答,隻是說:“在走之前,就想見你一麵,在新的地方還怕黑嗎?”
“你知道我搬走了?”
“去了幾次,幾次都沒燈光!”
“聽不到你敲的三聲響,還是有點怕的!”我故作輕鬆地笑著。
看著我笑他終於也笑了,他笑起來是最好看的,而這時他帶著酸澀的笑卻狠狠地鞭打著我的心髒,他說:“還記得青城山上的八哥嗎,它會說你的名字!”
“當然記得,我猜是你教它的,隻是你偽裝得很好,我也不好意思追根究底,你說我猜對了嗎?”包子卻沒回答隻是說他自己想說的話:“我本來是不想在走之前找你的,但是我控製不了,我害怕以後都沒機會再見麵了!”
“……”包子的話代表著什麼?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你說過的,什麼都是注定的!而老天讓我在這輩子要不了你!”
我依然無言。
“在我走之前,和我說說那個張陽吧!我不能連打敗我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還真憋得慌!”
我不知道包子是什麼時候知道張陽的,而這也沒了意義。我淺短地講自己蛋白質一樣的暗戀,包子卻無言了。我知道這可能傷害到他,因為我的暗戀其實隻是空白,而他付出的卻是滾燙的愛!天很晚了,包子堅持要送我回家,一路上誰都沒說話,就那樣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慢慢地用腳步丈量著公路,但路,始終是有盡頭的!
我邀請他上樓坐坐,他卻笑著說不想多些回憶,而我也就眼睜睜地看他走開的身影!在巷子轉彎的地方,他停了下來轉身看著我,那一刻,我多想留住他啊,可是我不能,我什麼也不能給他,憑什麼要留下他,憑什麼讓他承受不公平!隻是他卻在停頓之後朝我跑回來,像從前那樣狠狠地裹住我,用唇摩挲著我的發,潮濕的呼吸吐呐在我頸項之中,有一滴熱的液體落在了我的耳朵上,而我的眼淚也張狂起來。我真想告訴包子,如果在我生命裏最先出現的人是他,我肯定在他第一次抱著我的時候,就屬於他了。可是我也不能說,因為這話在他聽來肯定是另一把尖刀!他卻在我耳邊哽咽著發出幾乎可以殺掉我的聲音——
“如果,有下輩子,我要你!不許說不,是你欠我的!”
我不能再說出話來,整個口腔全都是酸澀,隻憑著眼淚潤濕他的衣服。
“齡兒!我有一個要求!”他說了後卻沒再接下去,於是我不顧讓他看見我忍不住的淚水推開彼此的距離,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也認真地說:“什麼……我都答應!包子,你是我最不想失去的朋友!你要離開…我知道是我刺痛了你,但是…我希望你忘了那痛的時候……可以回到我身邊,別從我的生命裏斷了消息!我知道我很殘忍,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就算這樣,求你答應我……”
眼裏宣泄的淚水和喉嚨裏的酸讓我沒辦法繼續求他,他也聽不下去,再一次用盡力氣抱住我——
“傻瓜,別說了!我不要你這麼難過,我心目中的洪齡該是快樂的驕傲的自由的!也該是不理會傷悲的,你隻要相信我一定會比你過得好就夠了,就不要難過了,無論遇見了什麼困難你想著遠方的我在為你加油,我也會這樣想你,等我真的遇見該屬於我的人後,我就會找到你,繼續當你的一號姐妹——蔡小包!”
傷悲,讓我們顫抖,他也就顫抖著說:“想要吻你,想了幾千萬遍,但是算了,都留給他!”
更緊地抱著我,用臉狠狠摩擦著我的耳朵,幾秒之後,他突然放手跑走。我卻尖叫著他的名字也追上他的腳步,用雙手環下他的頸項,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