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方筱安排在劉璃前麵十幾位,她趕緊往比賽現場跑。顏樂慢條斯理地笑了笑,“喂,丫頭,還記得你的歌詞吧?”
說也怪,這丫頭背歌譜很快,但是歌詞卻記得很慢,那首《殺破狼》的詞本來也長,她足足背了三天,還是嗑嗑巴巴,要人提醒,現在經曆了這個意外的變故,她能記得百分之四十的歌詞已是萬幸。
“……”
方筱安僵化在原地,糟糕,她的腦海空白一片,還真的沒什麼印象了。
“……”
劉璃一垂頭,“你幹嗎刺激她!”
顏樂不以為然地眨眼,“我不刺激她,上場時還是會被人刺激,你自己看——”修長的指尖在半空劃了道弧線。
順著那個手指的方向望去,幾個淚飛如雨的女孩子雙眼紅腫地跑了出來,看上去很淒慘,隻差沒有播放《風蕭蕭兮》的背景歌曲,然後卷起幾片蕭瑟的落葉。劉璃同情地深深呼吸,拍拍好友的肩膀,奉送兩個字:“珍重。”
“看你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顏樂冷哼,“貌似你也是選手之一。”
劉璃雙手交握,“貌似我也是陪同之一。”對看了片刻,共同的心聲在心中蔓延,仔細想想彼此目的都隻有一個——
拉出縮在殼子裏的小鴕鳥嘛。
黑漆漆的。
從外麵白雲碧空萬裏的晴天環境猛然進入冷色調的房間,隻有對麵一排評委席亮著鎂光燈,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坐在那裏,有的似笑非笑,有的嚴峻肅穆,甚至還有的麵無表情,不過相同的是都在盯著剛進來的方筱安。
她在走過門檻的那一刻,拉了拉身上由歐陽薇設計的“表演裝”,那是一件藕荷色蕾絲邊上衣,下身束腰的灰布窄裙,進來之前,劉璃借了別人的摩絲噴霧給她,在披散的發絲上點綴些露珠,濕漉漉的有一絲絲雨季的韻味。
“我是387號選手方——”
“啊,對不起,打斷一下,你練習過腹語術嗎?”那聲音有些沙啞。
“嗯?”方筱安一愣,不知對麵漂亮的……大叔有什麼意圖。呃,長得那麼妖嬈,她還以為是位小姐呢!應該是個主持人或藝人,看起來有幾分熟悉,一時間也想不起。
“隻是張嘴不發聲那應該是腹語術吧!”那位漂亮大叔單手支頤,笑嗬嗬地說:“不過我們也沒有人聽到從另一個地方發出的任何聲音哦。”
方筱安敏感地察覺到來自四麵八方射來的怪異眼神——那讓她萬分困窘,於是握緊話筒,盡量提高嗓音說:“我是387號選手,來自本市的選手方筱安,今天我帶來的曲子是《殺破狼》。”
“又是《殺破狼》?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幾個人選唱這首歌?”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微笑著問。
方筱安搖頭,“不知道,應該很多,最近在放電視劇《仙劍》,這首歌很紅。”
“越紅的歌越不容易唱好。”女人打開礦泉水,往前推推,“你似乎有點緊張,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喉嚨?”
“謝謝……不用了。”方筱安搖頭,靦腆地彎唇一笑,鞠躬施禮,再仰起頭的時候她閉上的眼緩緩睜開,“沉睡了千年的身體,從腐枝枯葉裏蘇醒,是夜鶯淒涼的歎息。解開咒語——遺忘的劍被誰封印,追隨著簫聲和馬蹄,找到你——最光榮的犧牲,是英雄的宿命,揮劍的瞬間心卻在哭泣——生——生——”那一個“生”字是抬音的轉折,方筱安足足唱了兩遍都沒找到恰當的位置,一著急,急促的呼吸聲也隨著麥克風的晃動響徹整屋,她趕忙用手去捂。誰知不捂還好,這一捂讓那“撲撲”的手蓋聲更加明顯,逗得評委席上的評委們一個個掩唇而笑。
方筱安麵紅耳赤,彎腰致歉:“不好意思,我有點緊張,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那位漂亮叔叔理理發絲,遞給她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你要知道,外麵還有好幾百個人在等這一次機會。”
“真的對不起,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深深地鞠躬,屏息以對。
評委席上微微響起一陣騷動,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由那位愛笑的和藹女人出麵,點頭首肯,“OK,再給你一次機會,請好好珍惜哦。”
“謝謝!”方筱安感激地一個勁兒道謝,重新鎮定一下,再次展開歌喉:“沉睡了千年的身體,從腐枝枯葉裏蘇醒,是夜鶯淒涼的歎息……”
進來表演的選手都沒有伴奏帶,一律清唱,因此對歌詞裏每個字的發音都要求相當嚴格,方筱安的普通話很好,不像其他有些女孩子受到方言的影響,也沒有含糊不清的局麵出現,整體聽起來,歌聲清晰,氣息綿長,如清澈的泉水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盡管再次唱到“生是為了證明愛存在的痕跡”那一句還是險險地過關。總體而言,比較順暢地結束了這首曲子的上半部。
“OK,我們差不多對你有點了解。”漂亮叔叔做了一個Stop的動作,“你應該有學過音樂是不是?我看你的發音很準,喘息之間很有規律。”
“嗯,我念的專業是音樂教育。”她老實地交代,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翹首以待,不敢隨意動作。
“原來是個小小業內人士啊!”漂亮叔叔支手撐住下巴,“這就難怪,雖然你唱歌不是很放得開,還記錯了歌詞,並且其間有過一次中斷——”
聽到這些評價,方筱安的臉都綠了。
完了完了,聽那些在她之前被淘汰的女孩子說,在場評委都很刻薄,一點情麵不講,什麼“你沒有睡醒啊”、“用嗓子唱歌不是身體唱歌”之類的點評都算家常便飯,現在輪到她,這位叔叔還熱心地一條一條羅列出她的罪狀,看來在劫難逃!
方筱安失望地低下了頭。
在外麵等待的人更是焦急。
劉璃走來走去,兩隻手不停地相互搓捶,看得長椅上的顏樂眼花繚亂,他禁不住咳嗽兩聲提醒她:“喂,你能不能安靜地坐下來等?再轉下去,外麵還沒有比賽的人不看暈也會被你的狀態嚇跑。”
“誰要你管?!”劉璃惡狠狠朝四周環視一圈,“誰對我不滿了?”總結一下:第一,她很帥;第二,她很凶。So,是個男孩子不會跟女孩子吵,而其他女孩子又沉浸在她的魅力當中無法自拔,最後的結果導致沒有人和劉璃進行麵對麵衝突。
“我懶得管!誰讓你總是不遺餘力地擾亂我的視覺?”顏樂積極地為自己的合法權益抗爭到底,“放心,大姐頭,等你進去表演時,我一定會帶著小鴕鳥遠走高飛,免得你玷汙了人家純潔的心靈。”
“你敢!”劉璃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半眯著性感的眸子,冷冷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音樂學院舞蹈係的安妮羅潔一直在狂追你,想要擺脫那個百折不撓精力旺盛女,最好就是找個替死鬼充當你的傀儡女友,是不是?”
“我對金發女郎沒興趣。”顏樂敬謝不敏地擺手,“你別亂說,敝人的民族情結很重。”
“把她娶過來讓你展示一下東方男子的魅力也不錯。”劉璃壞心眼地奸笑,“別再盯著我們筱安,她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她,早點保持距離,大家都心安。”
“什麼叫‘大家都心安’?”顏樂高深莫測地一揚軒眉,“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測,何況這是我跟方筱安之間的事,妨礙到什麼人了?!”他倆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就被大夥臆測得那麼不堪入耳,要是真有什麼,大概真的要棒打鴛鴦了吧。
“你敢說你沒有私心?”
他輕輕鬆鬆地四兩撥千斤,“還好吧,小鴕鳥挺好玩的。”
劉璃一眼看到站在顏樂身後的方筱安,故意“哦”了一聲,誘敵深入,“原來你是覺得筱安比較好玩才纏著她?”
“對啊,這丫頭有趣得緊,剛一入學我就發現了,無論老教授在講台上如何刁難,班裏的同學怎麼戲弄,她總是恭恭敬敬地點頭應承。然後,你在學校後麵那個遊戲廳可以看到她拿著錘子砸著冒頭的小玩具,我為什麼說她是小鴕鳥?這是有道理的,一個隻有在別人看不到時發火的人,和鴕鳥性格很像吧?但是她也值得人佩服,常人都無法忍受那麼多。”他一邊津津有味地回憶,一邊發表自己的看法。
“哦,這麼說,你還很懂她?”劉璃笑得更奸詐了。哦,小鴕鳥的臉色很難看,大概快要“忍”不住了吧!
“當然,我看人很準的,學校這麼無聊,學業這麼枯燥,天天都在重複那些Do、Re、Mi、Fa、So、La、Si、Do,我會悶死!”他饒有興致地滔滔不絕,“逗逗小鴕鳥,再怎麼煩悶,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哦,她是一個奇跡——”
“原來方筱安隻是個開心果,給你逗笑取樂!”
“也不算啦,反正是比那些張牙舞爪、忸怩做作的女生要好玩——”說到最後,顏樂突然止住,僵硬地一點一點把頭轉到後麵,雙眼兀地睜大。老天,小鴕鳥,她什麼時候出來站在後麵的?死劉璃,故意陷害他,想離間他和方筱安嘛!
“怎麼不接著說啊?”方筱安往前走了一步,聲音還是那麼溫潤,隻是表情很冷,她生了一張柔和的瓜子臉,生氣時棱角也不會多麼恐怖,隻是那雙水汪汪的眼十分哀怨,仿佛在無言地控訴他,令顏樂寒毛倒豎,脊梁骨冒冷氣。
“小鴕鳥你怎麼出來了?”顏樂趕忙轉換話題,“考核得怎麼樣?”
方筱安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走向劉璃,握住她的手,“阿璃,該你去了,加油。”
“筱安,你到底……”劉璃也呆住了。
“我沒事,等你出來我再告訴你結果。”方筱安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有什麼的驚喜,也看不出有什麼的打擊。
“哦啊,你……別太在意。”劉璃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聽到裏麵的工作人員在叫下一組的十個選手進去排隊,她隻好和其他選手往會場走去。
方筱安見她走入會場,自己也鬆口氣,轉身去小賣部買水,聽到身後的顏樂叫她,稍稍扭頭看了一下,很快又轉回去。
“小鴕鳥,你唱得怎麼樣?到底有沒有經過考核?”顏樂最大的優點是臉皮厚,可以完全不把別人的冷淡放在心上,然後,重新營造一個樂融融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