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別後茫茫(2 / 3)

“早就好啦。老太太太今天還叫做些特別的呢!”

管寧若有所思,苦笑道:“太太,太太她好麼?”

小紅微頷首道:“都還好,不過這幾天憔悴了許多。”

“走吧,涼了就沒得吃了。”

小紅噘著嘴道:“我們的大少爺。現在可是夏天,涼的比熱的好吃呢!”

管寧劍眉微軒,邁開大步,穿過月形門,向廳內走去。小紅緊隨其後。

朱漆的桌椅,件件發亮的家具,這間雅廳四周貼了字畫。有兩幅勵誌的名言,分別掛在左右手。又有兩幅山水,掛在裏牆。

桌上此時已放滿酒菜。一盤牛肉、西湖醋魚、開花圓子、湯燉豬蹄、油酥花生、開心果仁,中還有一道特別的蘋果片。一壺美酒盛在一個水晶似的壺裏,泛著淡淡的青光。菜很多,人卻隻有一個。

富有,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富有的人更怪。他們想得到的東西,往往希望別人不得到。而且想吃的美味佳肴並不一定都要吃,看一看,嚐一嚐,他們就知足了。

管寧便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可是他這些年卻有些變了。物換星移,刮目相待,管寧的胃口也似乎變了。

“小紅、小月,你們也過來一起吃吧。”管寧轉首向一旁垂首而立的那兩位紫衣少女道。

方才一言,管寧實出自肺腑,不料兩女瞧了卻覺得可笑,良久不語。仍在一旁侍立。

一杯“酒”又自下肚,不過此時他喝的不是真酒,而以茶水代之罷了。

管寧回首又道:“怎麼了?平時鬥嘴像老虎,叫你們吃飯,又不會要你們命。”

小月不言,隻紅著臉。小紅卻嬌笑著,道:“大公子可記得《禮》上有有雲:‘位不同,不相與食’?”

管寧劍眉微皺,笑道:“聽說過,我覺得我們都一樣。沒有位的差別。”

小紅鼓了嘴,方自又笑著,道:“喲,我的大少爺、大詩人、大詞人。你難道就忘了主仆有別,你是主,我們是仆,位階分明,是萬萬不能費了禮數的。”

管寧又笑道:“難道叫你們分擔些飯菜都這麼困難?”

小月點點頭,雙頰滾燙如火,道:“其實,公子,你可以命令我們的。”

“還是小月聰明,我讓你們坐下。”管寧高興的說。

於是管寧又吩咐下去,叫嬤嬤添了飯。

管寧讓她兩東西各一旁,自己坐一個下位。

舉起酒杯,管寧笑道:“小紅、小月,來咱們幹了這一杯。”

小紅、小月舉起酒杯,相視而笑道:“奴婢遵命。”

小紅眉目間有一股淡淡的哀愁,輕聲道:“不知宇姐姐到哪去了,要是現在在,她準開心死的。”她不知不覺說漏了嘴,生怕惹動公子的愁,所以忙低了頭,望他沒聽見。

管寧真的沒有聽見,你看,他眉飛色舞,展顏持杯,像餓了幾天的野獸,拚命吃著飯菜。好像再多的飯他也裝得下,你說他能聽見麼?

……

接下來的幾天,管寧不在是老呆在後院喝悶酒。而是每天清晨與黃昏到郊外一走,透透空氣。因為中午的陽光太毒,便坐在書房看些閑書,添些詩詞。閑來更要苦苦研習“如意青錢”上麵的武功。古老相傳,“青錢”上載著絕世武功,其中記載有拳、劍、刀、掌、鞭、腿、槍、指、暗器、輕功、內力修為、點穴秘圖、奇門陣法、消息機關。

苦練玄功之際,管寧將世間一切都看得淡了。心如止水,大概就是這樣形成的吧。對管寧來講,劍最為拿手,他開始就隨一劍動九城司徒文學劍三年,少有成就。因此對這“劍經”最為喜愛,接著便又學掌、指、腿、暗器,更看些奇門陣法,每天加緊內力修為。日子像流水,一粒粒,一滴滴……

冬夜,一點寒光下,管寧撫著一把青鋒寶劍,心中細數數著無事情。因為他想通了,失敗並沒有什麼,如果能從失敗中爬起來,那也是英雄。他那一夜伴著空階雨滴到明,那時一笑寒燈下,他的心活了,身子也似脫胎換骨。所有的愁,一都隨那雨衝到大海裏去了。

那時小月的話他並不是沒有聽到,而是不願說出來罷了。他不願意別人再隨他煩惱而老。他在這短短數月中仿佛又年輕了許多年,依稀是當年暢五遊嶽、泰山、四明春山,眼若明星的血性青年。歲月匆匆,不與待人,許多樹木均已凋零。草枯水寒,不時夾些涼雨而來。天空十分低沉,日日似欲降雪。就在這麼惡劣的環下管寧決定要走,去找杜宇。因為他答應過囊兒。男兒一諾千金,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他要去找淩影,同“黃山翠袖”比武,雖然那次敗在她手下。因為他愛淩影,就算隻有一點點希望,他也絕不放棄。

書上有雲:“父母在,不遠遊。”他也隻好暫隔下這親情,畢竟自己不能一輩子靠著父母。男兒誌在3,四方,走,就應該轟轟烈烈,自己創一片天空。他與父母定了“三年之約”,三年之後必回京參考。雖然,他已無心於科舉。

冬日,飛著雪。

豈非北京的每個冬天都要飄雪的?管寧將一家人的事煩他煩他師傅司徒文照理,因為他有些放心不下。而自己的師傅武功雖然不是頂尖的高手,但豪情足以吞萬裏。

管寧此時換了一件嶄新的錦衣,腰內掛著那把青鋒寶劍正向妙峰山行去。

似刀的冷風吹的人臉隱隱作痛,可是這樣的環境才是充滿豪氣的。但看冰封千裏、人跡罕至、低壓梅香、天地裹素、陰風怒吼……這樣一切不是堪豪的麼?

一道有數遲深的雪的馬路,一駕破舊的馬車,一個瘦弱的老頭兒正向妙峰山去……

到了妙峰山,他不是像別人一樣來求醫。而是左轉右轉,踏著“吱吱”的積雪到了山崖之下的一塊平地上。他在平地間尋找,好像丟了幾吊錢似的。可是他找了老半天還是毫無收獲,大概雪壓太深了,錢已深埋雪下,不能找到了吧。於是他垂頭喪氣的蹣跚著步子,又回到那破舊的馬車之上,離開了妙峰山。

一座小鎮被雪壓在地下,幾間荒涼的小屋正冒著可憐的炊煙。古鎮蕭條、靜謐,四圍皆靜!若說是靜,不如說毫無生氣。

一位老頭兒穿著件破舊的夾襖走在這座鎮的街上,馬車也是破的,人更蒼老!他縮著身子,低著頭向一間酒館走去。

酒館的招牌已被油煙熏得漆黑,模糊的隻能看見三點水和一個“四”。不過對喝酒的人來說,他絕不會將這個字認成“灑”。

可是似乎這店裏沒有幾個酒客,因為這裏少了一些聲音——酒保的吆喝聲,酒客的叫喊聲,說書的怪腔聲——這都是一個熱鬧酒館不可少的。

一切都很靜,靜得可怕!

那老頭兒慢慢地走了進去,環顧四周,這才出了事端。從室內可以看見廚房熱酒的熱氣,和爐底閃著火影。可是室內空無一人,隻有血。血還沒有凝固,不過已逐漸變黑。血,似乎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他似乎駭住了,反身便往外衝。“回”字形的血,但沒有死者或傷者!那些血絕對不是個人所流,一個正常的人不會流那麼多血,血已彙成小溪。人類當看到自己同類的血時,都會生出憐憫和同情,還有說不盡的恐懼。此時他便有這種感覺,他想吐,因為腥味太濃太烈!因此他斷定這絕非畜生的血。

他卻不知道,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麵。

門外赫然站了兩排人,皆穿黑色絲袍。隻是臉上漠然沒有絲毫表情。老頭兒想笑,他笑

的什麼這些人——這些死人為什麼要接自己。

老頭兒目光動處,一陣風又迎麵撲來,樹枝迎雪。天已漸暗,他卻不打算去客棧住下,而是跳上馬車離開了這座鎮。沒有一個人想留在這裏,尤其是那些需要生命的人。

漸近古鎮出口,這荒涼的古鎮似乎又繁華了起來,不時看到往往來來的人群,不過無論老少皆漠然沒有表情,似乎他們生下來就是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