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次日早晨外麵下了稀稀薄薄的小雨。秋天的雨來的遲,但很綿長。接連三日的秋雨,傷了農夫們的心,也傷了行路人們的心。有的農人稻子剛熟,下這幾天雨,不知要使收成少多少呢。在這個秋雨綿綿的夜晚,應該是休息的好時候。
周天紅和朱小情已睡下。
半夜,周天紅卻聽見了“托……托……”急促的敲門聲。於是他喊一聲:“是誰?”外邊那個敲門的人問道:“請問‘’大俠住在這裏嗎?”周天紅道:“我就是周天紅。”
外麵那個敲門人道:“終於找到大俠了。”
周天紅開了門,卻見了一個中年漢子,不過衣衫破爛,身上有無數的劍傷和刀傷。周天紅扶他坐下,道:“不知你是為何傷成這樣?”
中年漢子歎道:“小弟是江南威揚鏢局教頭李長虹的弟子,因出鏢替錢盔運一批貴重貨物從江南到京師。不料在路上碰到了‘毒蜂三聖’,鏢也被搶了去,師傅身受重傷。這趟鏢十分重要,我師傅已在眾人麵前說了,如果這趟鏢保不住,願依國法處置。這次鏢已失,若不追回,不但小弟師傅顏麵掃地,隻怕我威揚鏢局也要因此滅門。於是家師派我來請大俠。他說大俠鐵腸鋼膽,定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希望大俠能施以援手,追回失去的鏢,我鏢上下無不感懷恩德。”
周天紅道:“這錢盔何人?”
那人道:“聽說是京城一大戶,經常在各處行商,此次就是專程從江南運貨到京的。不過這次押鏢就給了十萬兩,你說,不是重要貨物他會出這麼多的錢麼?”
周天紅道:“你們可知道那些究竟是什麼貨物?”
那人道:“我威揚鏢局的規矩是從不過問客人的貨物,隻要是貨就運。”
周天紅笑道:“死人你們也運?”
那人道:“隻要是貨,不管是死人還是一扒屎也運。”
周天紅冷笑道:“你們就不怕別人到時候不承認你們運的貨。”
“怕,當然也怕的。不過,我們威揚鏢局自建從來沒有不滿意的顧主。”
“如此說來,你們威揚鏢局還有些名堂。”
“不過這次卻栽了個大跟頭,如果這批貨追不回隻怕我威揚鏢局無法在江湖立足。”
“於是你們就來找我?”
“在這世上如果能追回貨物的,隻怕隻有周大俠你了。”
“想不到你們是如此信任周某,實在是慚愧。”周天紅說著便又瞧瞧外麵,接著道:“隻是今夜夜已深了,你若不嫌棄就在這裏睡到天亮,待我檢查你的傷勢,塗些藥膏,明日再走如何?”周天紅笑著道。
“那就偏勞大俠了,隻是……”那人眼裏有一股憂鬱。
“不用擔心,你師父不會有事,天一亮我們就動身。”
於是那人便隻好聽了他,周天紅便問道:“不知你叫什麼?”
那人笑道:“說起來隻怕叫大俠笑話,我叫楊純真。”
“純真無瑕,這個名字很好啊。”於是替他褪去那被刀劍割得不成樣的布衫,觀察了一番,一數竟有百餘條。於是給他上了藥,拿了一套灰布衣讓他穿上。
楊純真很快入了睡,或許是太過於勞累,百餘條的傷痕,這豈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這個人承受下來了。周天紅不得不佩服這個人超凡的忍耐力。
……
次日,天微亮。楊純真便叫醒了周天紅,因為他十分擔心他的師傅。周天紅便又叫醒了朱小情,一同用了早飯。楊純真本想不吃飯就走的,可周天紅卻拉住了他道:“人不吃飯時會餓的,餓了便沒有勁,沒有勁怎麼幫你師傅?”於是楊純真才同周、朱二人用過了早飯。
天大亮了,三人才一起走出了客棧。周天紅又問道:“昨晚忘了問,你師傅現在在何處?”
“他們現在在石澗的一個客棧裏。”
“我們現在在曹村,離那裏有幾千裏路,你是怎麼趕來的?”
楊純真道:“我從曹村一直騎快馬,又步行幾十裏路,在路上一共換了十匹馬,走了大約一天才到達此處。”
周天紅道:“又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
“我師傅請教了公孫無智,才知道你大約在這一帶。”
“公孫無智的確智慧超群,他都跟你們說了些什麼?”
“公孫前輩說大俠與管少俠會於終興,此刻應該在淮北一帶。我一路打聽,挨門逐戶的詢問才知道大俠在這裏。”
“那麼你找過了多少家客棧?”朱小情忍不住問道。
“大約百家。”
“此刻我們怎麼辦?”朱小情問道。
“走!騎快馬而去。”周天紅斬釘截鐵地道。
於是晨曦下幾匹高大的駿馬向南馳去。秋雨初停,馬蹄濺的地上的泥土飛揚,和著汙水成了一副走馬戲泥圖。馬蹄翻飛就向急湍的猛浪,一波剛息,一波又起。
傍晚,三人終於到了石澗。尋到了那家客棧,卻沒有找到李長虹等。問了問店家,卻說:“那些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匆匆忙忙地走了。”又問:“他們留下什麼話沒有?”
那店家道:“他們說若有人來找他們,就到附近的台雲山莊去。”
於是三人傍著夜色尋到台雲山莊,山莊的幾隻犬吠著,伴著蟲鳴,好像沒有人。一點燈光也沒有,死寂的異常。朱小情感到害怕,緊緊抓著周天紅的衣袖。
楊純真去叫了門,“裏麵可有人麼?”可是空穀環響中卻沒有人應門。於是楊純真一腳踹開門,門未拴上,因此不用費力。可是當楊純真踹開門時,卻不能下腳了。一個仆人橫臥在門前,眼睛微閉上,看來死的十分冤枉。
趁著那輪清月的光華,看到整個莊園都橫臥著死人。朱小情更怕了,緊緊縮在周天紅的懷裏。楊純真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周天紅道:“你進去看看有沒有你師傅。”
於是楊純真在院內仔細去搜尋,卻見不到李長虹的屍體。
“你師傅或許未死,我們到附近找找,或許還找得到。”
三人離開了台雲山莊,向各處尋來。
秋的涼,全在風中,秋的味,卻全在涼中。
此時令周天紅涼的不再是風,而是那些解不開的謎團。這件事隻有找到李長虹才能知道。
三人向四處尋找卻沒有絲毫他們的蹤影。正當三人毫無頭緒而發慌時,其實隻有楊純真一個人真的在發慌。一個黑影從遠處而來,落在了他們麵前,原來是一位黑衣少年,周天紅卻笑道:“葛雲兒,你來此有何指教?”
葛雲兒笑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李鏢師的下落?”
楊純真急切問道:“家師現在何處?”
葛雲兒笑道:“他就在不遠處的山洞裏。”
周天紅笑了,道:“多謝葛兄。”
葛雲兒道:“這也沒有什麼,我隻不過盡我的綿薄之力而已。”
楊純真又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在那裏,他們現在如何?”
葛雲兒冷冷道:“去了,你便知道。”說著又向周天紅道:“再見!”說著便躥入了茫茫夜海裏,連同那黑色的衣服,分不清是夜色還是衣色。夜色被月光一照自然白了,而他的衣服似乎也是淡淡的黑色。
周天紅等三人踏著泥濘的路尋到了那個山洞。洞是在山崖上的,不過這崖卻很陡,倘若是個膽小的,隻怕不敢上去。李長虹是個中年鐵甲著身的虯髯大漢。此刻她卻昏迷在洞內的稻草上。旁邊一錦衣少年看護著,見到楊純真,隻是淡淡道:“你可回來了。”
楊純真問道:“師傅怎樣了?”
那少年道:“家父中了他們的毒,隻怕性命難保。”
周天紅向那少年道:“你是李長虹之子?”
那少年點點頭,道:“想必你就是周大俠了。”
周天紅也點了點頭,走到李長虹旁,替他把脈,道:“幸好來得及時,你父親還有救。”
那少年聽到自己父親還有救,瞳孔也放大了,驚道:“真的有救?”
周天紅道:“你認為我會騙你?”便從懷中拿出一個盒子來,盒子裏卻隻裝著一顆豆粒大小的碧綠色的藥丸,他將它遞給了那少年道:“事不宜遲,快點讓令尊服下吧。晚了隻怕來不及。”
那少年道:“這藥丸能救活父親麼?”
周天紅道:“讓他服下再說,怎的如此囉嗦?”於是少年撬開李長虹的嘴,將藥丸放入了他的口中,讓他吞了下去。須臾,李長虹發冷的身子慢慢暖和起來,浮腫的身子,也似消了腫。周天紅催那少年道:“快扶他起來坐下。”
周天紅一掌打在李長虹背後,李長虹口中卻吐出了那粒藥丸。不過那藥丸已變成紫色。周天紅收了掌,笑道:“原來令尊中了‘五蠱十魂散’。”
周天紅又拾起那顆藥丸放入盒中。那少年又問道:“家父是不是已解毒了?”
周天紅道:“令尊半個時辰後便會醒來。”
那少年又半信半疑地問:“真的?這藥丸有那麼大的作用?”
周天紅笑道:“從來沒有人懷疑我的本事,你是第一個。”
朱小情笑著對那少年道:“你放一萬個心吧,我哥說會好,就一定會好。”
“你怎麼那麼相信你哥?”少年問道。
“他本來就不會撒謊。”朱小情答道。
“少爺,我們需要相信周大俠。”楊純真道。
周天紅道:“半個時辰自會明了,我的‘紫碧清珠’乃吸毒寶珠,隻要命在,就算毒進入五髒也能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