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誌在遠方(1 / 3)

遠行的小豬將輕輕的一片紙從門下塞進去,悄悄地走了,從此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城市了。

大雨衝刷著無比幹淨的屋頂,雨點大的似乎要把屋頂的青瓦砸碎,啪啪直響。嘩嘩的流水從屋簷上冷冷的落下,排成一排形似雨簾,遮掩了他大部分的視線,不很大的院子看上去都模模糊糊,卻又能感覺到落地的雨水彙聚成一片穿過圍牆,越過村落,流向遠方。

雨簾的後麵,透過淡藍的玻璃,男人站在窗台邊,蓬鬆而灰白的頭發在昏暗的陰雨天依舊清晰可見。歲月的艱辛從他深邃的雙眼與灰黑色的臉龐一看便可了知。一件淡灰色的襯衣在他瘦小而又剛毅無比的身軀上並不相稱地披著,領邊與袖口幾處已磨的線條散亂。右手滑過窗台,煙卷從他粗糟的指間伸向嘴裏。頓時藍色的煙霧從嘴裏吐了出來,神情變的有點輕鬆,但從他深邃的雙眼中仍可覺察到內心的一絲擔憂。大雨漂泊的這幾日驅走了長久的炎熱,也許這正是很多人都期盼的,但卻不能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任何舒心,倒反而有些急躁。對於他來說似乎這雨不應該來,好似耽擱了他的事情,或許他還有未做完的活還留在地裏,雨就來了。而且一下就是好幾天,沒完沒了,下的都讓他煩了。

???他走來走去但就是沒有走出門檻,而目光卻深深地聚焦在雨簾後的一棵棗樹上。雨在落,葉子在使勁的向下彎曲,每一滴都光滑而純淨。

???雨依然在下,沒有要停下的兆頭。目光依舊,似乎在欣賞著這隨著雨水拍打而搖擺不定的樹葉,卻又不能從他那鋼鐵般堅硬的臉上看出那怕一點點自然所帶來的藝術魅力。難道他在注視著其它?隨著視線望去,雨幕中任可模糊地辨認出在樹旁的近處有個一米多高的用青磚砌的圍牆,裏麵有一座小房,房靠東,麵向西,裏邊黑黑的,看不清放著何物。而在西門口有一個石槽,裏邊早已被雨水注滿,正從凹處急急往外流著。

黑夜遲遲地來了,白天冷冷清清地就算過去了。雨比先前小了一些,淋淋瀝瀝地還在下著。男人轉身,脫下外套,抬手掛在了門上方,向裏屋走去。在屋內,男人的老婆坐在炕上的一頭,背靠著整齊的蓋被做著針線活,小兒子乖乖地跪在一張小桌旁做著作業。她聽見腳步走了進來,動了一下身子卻沒有抬頭看他,丟來了一句“出去看的咋樣”。

“沒動靜”男人說道,盡量用平和的語氣。

“天黑了,先做飯吧”說完就轉身走向外屋去了。

“你過會再去看一下”耳後傳來一聲悶氣的聲音。

?廚房裏不一會就響起了鐵器碰撞的聲音,男人透過玻璃看著外麵,漆黑一通。右手習慣性的伸向口袋,摸出一包紙煙,抽出一支將盒裝回,伸出來時手中拿著一盒火柴,嘴中叼著香煙,頭向下傾斜,用手從中拿出一根火柴,不耐煩的劃去,瞬間冒出一團火焰,映紅了窗前的一小片黑暗,不幾秒就熄滅了,隻剩濃密的清煙在飄散開來。

??站了很久,煙換了一根又一根,男人依舊沒有再出去過,隻是拉了個板凳坐了下來,聽著外麵的雨聲,沉默地吸著,煙霧早已布滿了外屋的每個角落。房頂的雨聲依舊嘩嘩地響動,空氣也變的格外的冷清,隻是偶爾會從廚房中傳來一些響動,才能感覺到這世間還有人在,不會顯的冷清。漸漸的男人感到身體有了一絲寒意,順手從旁邊的床上拉過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時間在雨夜中凝固了。

他沉默著,青煙飄向上方,隻有煙頭的火點還有一些溫暖,閃耀在沒有拉開電燈的外屋,直到聽到裏邊喊他吃飯才從沉默中驚醒,將煙頭扔在地下,用腳使勁的擦滅,站起來走向裏屋。

熱氣騰騰的晚飯吃進肚裏,身子開始發熱,額頭漸漸的滲出了汗珠,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滑了下來。小兒子吵鬧的說話聲常常打斷他倆的說話,實在不耐煩了,他轉了過來,訓斥了兒子幾句,也就乖乖的坐一邊安安靜靜的吃飯了。不一會,孩子頑皮的天性憋不住了,又在他倆不經意間搞點小動作,卻也不再敢吵鬧了。

“離睡覺還早的很,你過會再去看一下”男人的妻子說到。

“恩”他頭也不抬輕輕的接了一聲。

“隻會恩,那會讓你看去咋不去,隻會坐那邊抽幾支臭煙”她有些埋怨與不滿,其實她的心更急。

“我看今天沒事了,吃完收拾了,就睡吧”他放下碗,裏邊已空了。

“沒事了?沒事的時候往往有事,你再去看一下。”她也快吃完了。

男人下炕出去了,拉開門,抬手拉亮牆壁上的燈,頓時屋簷下的燈光刺眼地明亮,幾乎照遍了整個院落。雨滴透明而晶瑩的落在麵前,院中的積水倒映著暖色的光輝,一圈圈地散了開來。屋簷上落下的一排排雨柱已不在那麼粗壯而猛烈地衝落地麵,衝出一個個倒圓錐似的水坑,緩緩地向低處流去。透過雨絲,燈光照在樹葉上,反射的晶瑩明亮,碧綠如新。穿過密密麻麻的雨絲,燈光漸遠漸弱,剛好看的見前排的屋脊。太小的燈光雖不能照亮更加廣闊的遠方,而心卻能在黑夜的冷雨中感受到很遠的地方也會有同樣的輝煌。

他稍站了一下,走進了雨中,一直向那棵樹旁的小房子走去。

妻子收拾完碗筷,擦淨了炕布,折了起來,放在鍋邊上。剛上了炕拉開被子準備鋪下,小兒子在一角幫忙拉著的時候,突然聽見?男人的喊聲向這裏傳來,她聽的清清楚楚,頓時明白了,扔下被子,急忙下炕,拖上鞋子就推門出去了,留下小兒子自己在炕上鋪著被子。

??雨水迷朦了雙眼,更加往身上冷冷的落去,她沒有感覺到,隻幾步就到了小房子的邊上。柵欄敞開著,男人正低著頭伸在房子的裏邊,將一個黑呼呼的東西往旁邊推去,發出哼哼的聲音,是一頭母豬。男人低著頭,手伸在小房子裏,將一個黑乎乎的小豬遞了出來。她接住快速的掃了一眼,熱乎乎的從手上傳遍全身,在興奮與激動中,將一個個剛來世的小豬送回屋裏。

雨夜很靜。聽的清所說的每一個字,可卻記不住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

地上的水花在遠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