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在她額上輕輕伸指一叩,“傻妹妹,我哪裏是在取笑你,我是在為你高興呢。妹妹若是能得償所願,美夢成真,姐姐真是替你高興呢。”
“姐姐。”飛瓊羞得麵上頓時飛紅,心下卻歡喜萬分,“姐姐不反對嗎?”
“雖然說侯門一入深似海,但是隻要妹妹覺得值得,便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一種福氣。”瑤光含笑誠心開口。
飛瓊隻是笑,喜滋滋的一副小女兒模樣,隨即便聽到腳步聲匆匆,抬頭看才發現是碧瑚從前頭跑了過來。
瑤光看著她跑得那麼匆忙,心下奇怪,待她跑到跟前便問她:“出了什麼事?”
“老爺夫人在前廳請兩位小姐過去。”碧瑚跑得氣喘,換了口氣才把這句話給說完。
瑤光與飛瓊對視了一眼,一邊抬腳朝前邊走一邊繼續問碧瑚:“知道老爺夫人找我們是為了什麼事嗎?”
“碧瑚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剛才聽到說是瑾王剛走。”碧瑚跟在後頭一邊走一邊回話。
“瑾王?當今天子的弟弟?”瑤光微微一怔,突然握住了妹妹的手,麵上帶了三分喜色,“說不定等下要恭喜妹妹了。”
飛瓊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頓時忸怩不已。
瑤光心下高興,連忙加快了步子,拉著妹妹朝前廳走去。
也不過片刻,就到了地方,瑤光一握妹妹的手將她拉了進去,隨即對堂上坐著的父母行禮,“爹、娘。”
許將軍和許夫人卻看著她們兩個半天沒有說話。瑤光和飛瓊麵麵相覷了半天之後,瑤光終於再次開口:“出了什麼事嗎?”
許將軍卻仍然沒有說話,許夫人遲疑了半天後終於開口:“瑤光,剛才瑾王來過。”
“他說什麼了?”瑤光看著母親閃躲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朝她襲來,讓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瑾王來,是為了雩王的婚事……”許夫人依舊吞吞吐吐。
瑤光下意識地朝飛瓊看過去,耳邊卻傳來父親的聲音:“是為了瑤光你和雩王的婚事來的。”
就像天邊突然炸了一聲雷。隨即亮過一道閃電,那一瞬間,她突然間失聰,耳朵裏嗡嗡的,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瑤光、瑤光!”許夫人見她麵色不對,連忙走過去晃了她兩下。
一旁的飛瓊臉色“刷”地蒼白,不敢置信地搖著頭,“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麼會是真的呢?我一定聽錯了是不是……”
瑤光猛地伸手抓住了母親的衣袖,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嘴唇顫抖著,半天才茫然開口:“娘,怎麼會是這樣?我那天根本就沒有進宮……”
“瑤光,你別這樣,你不要嚇娘。”許夫人見她神色恍惚,擔憂地伸手撫過她的眉。
瑤光的身子下意識地顫抖起來,手中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袖,臉色蒼白無比,仿佛血色瞬間已經流失,“娘,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尚未安撫好瑤光,一旁的飛瓊眼眶一紅,隨即掉下淚來,連忙掩飾著匆匆跑開,“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許夫人頓時覺得焦頭爛額,隻好輕抱著瑤光拍撫著她的背,“瑤光,怎麼了?”
“娘,我該怎麼辦?”瑤光失魂落魄一般,茫然地偎在母親懷中,渾身冷得仿佛突然墜入了冰窖當中,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光明似的。
母親的手溫柔地撫在她的背上,但是心間的那一抹隱痛,卻在剛才聽到那個消息之後,已經形成了。
就像她做女紅的時候被針刺傷手指時形成的傷口,因為針眼太過於細小,看著似乎並沒有受傷,但是卻總覺得疼,直到後來微微地沁出血來,才知曉傷到了哪裏。
沒有想掉眼淚的意思,但是總覺得心裏酸酸的。仿佛在剛才那一刻之後,整個身子大腦都已經不受控製了似的。
大哥,為什麼你還不出現?
一思及此,心下便是猛地一抖,仿佛突然碰到了傷口,終於明白傷到了什麼地方。
但是那又能怎麼樣?
她又能做什麼?
父親和母親正擔憂地看著她,而妹妹……
她微笑,在唇邊扯出一抹苦澀,默默推開母親,她低聲開口:“娘,我沒事,我去看看妹妹比較好。”
許夫人輕輕點了點頭,隨即擔憂地看著她一步步走開。
“夫人……”許將軍疑惑地低聲開口。
許夫人回頭,神色間茫然又無措,“老爺,我們的女兒……會幸福嗎?”
許將軍頓時愣住了。
“妹妹。”在房間裏找到飛瓊後,卻見她已經哭得眼睛紅紅的,瑤光伸手為她拭去了眼淚,扶正歪散的發釵,然後才低聲開口,“不要哭了。”
“姐……”飛瓊哽咽了一聲,撲到了她的懷中。
“別哭了。”撫著妹妹的長發,她喃喃自語,“你放心,姐姐不會嫁給他的。”
“可是……可是這是皇上和皇後娘娘都答應的事情……”飛瓊抹著眼淚低啞地開口。
“你相信姐姐嗎?”瑤光認真地看著她,“我絕對不會嫁給雩王的,就算不為別的,為了妹妹你,我也不會那麼做的。”
“姐……”飛瓊突然疑惑地喊了她一聲。
“什麼?”她低聲開口。
“你想要哭了嗎?”察覺到她微顫的身子,飛瓊終於停止了掉眼淚。
“不,”她搖頭,“我不想哭。”
雖然眼淚已經開始打轉,重得仿佛已經沒有辦法承擔,雖然心下震驚又害怕,就像已經預感到沒有辦法再繼續以往的幸福時光了,但是……她還是不想哭。
就像大哥說的那樣,她要等他!
她必須要等他!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成帝卻依然沒有歇息,隻是坐在書房裏出神。
一旁的內侍已經提醒過了好幾次,可是最終都被成帝揮手趕了下去。眾人隻好不再催促,隻是守在門外,偶爾有伺候茶水的宮女到聖上麵前斟茶,微微的響動之後,書房內便又恢複了平靜。
夜色漸濃,守在外頭的人漸漸疲倦,卻依舊強撐著身子,睜大眼睛看著緊閉房門的書房。
燭影微晃,蠟燭裏灌了沉香屑,燃燒之後,火焰明亮,香氣清鬱,皇帝看著那一點點跳動的光兀自出神。
書桌案前擺放的折子略略掀開了幾本,但是卻依然還有許多沒有處理,就那樣堆著,也不知道裏麵寫的是急事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又過了片刻,案前的茶水熱氣散盡,終於又變得冰涼,這已經是宮女伺候的第三道茶水了,成帝卻連看都不看。
蟄伏在梁上的楚離衣終於不再忍耐,輕悄無聲地落了下來。在皇帝將要驚呼之前製住了他,將半麵銅鏡放到了他的手中。
成帝看著那半麵銅鏡,頓時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麵前的年輕男子。
“不認識了嗎?”楚離衣低聲開口,麵色嚴肅而冷硬,仿佛成帝若是想要否認的話,下一刻,他就會對他不利。
“你怎麼會有這個?”成帝握緊了那半麵鏡子,低聲急促地開口問他。
麵前的年輕男子,有俊朗的眉目,但是表情卻很疏離,冷淡得仿佛他麵對的根本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似的。
“你那半麵銅鏡呢?”楚離衣冷冷開口。
成帝突然一驚,隨即急急地站起身來走到北牆,不知道按了什麼開關,上麵掛著的畫軸突然卷起,牆壁上便立即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槽。他翻了兩下,隨即便取出了一隻扁平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取出裏麵的東西後,與剛才那半麵銅鏡相合。
“秦娥……”顫抖地開口,成帝握著銅鏡的手幾乎把持不定。
依稀還記得那張總是娟秀嫣然的容顏,看著他的時候總喜歡甜甜地笑,“四郎……”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正是春日,他那個時候還不是皇帝。出遠門去遊玩的時候走得渴了,恰逢一片桃林,花顏灼灼,香氣微微,輕盈的身影一閃,原本想要躲開,卻還是回了眸,對他盈盈一笑……
於是便不走了,眷戀著那女子的甜甜笑顏。
後來便春風一度,幽夢一簾。
他當真是喜歡那個女子的,但是人生卻總是身不由己。若他沒有出生在帝王之家,會不會幸福一點兒?
再去找她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了,據說是因為她未婚先孕,被浸了豬籠……
猛地伸手抓住了麵前年輕男子的手,成帝老淚縱橫,“你就是那個孩子對不對?對不對?”
外麵的內侍聽到聲響頓時開口:“皇上!”
“沒事,不要進來!”成帝連忙喊了一身。
楚離衣沒動,隻是靜靜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是秦娥生的那個孩子對不對?”成帝卻再次抓住了他,兩隻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孩子,告訴朕,你叫什麼名字?”
“我來這裏,隻是因為我娘要我把這東西還給你。”他指了一下桌上的分成兩半的銅鏡。
“你在恨朕是嗎?還有你娘,她也是在怨恨朕沒有找到她嗎?”成帝顫抖地握起了那兩半銅鏡,雙手微合,將它們湊到一塊兒。
“那麼長的時間,說不怨恨,是不可能的。”楚離衣看著他冷冷地開口。
成帝忍不住心酸,視線卻貪婪地留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哭宇軒昂的年輕人,是他的兒子!
是他和秦娥的兒子!
耳邊依稀浮起他曾經的笑語:“若是有了孩子就更好辦了,我們就抱著孩子去求我父皇和母後,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但是回去之後,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大婚給耽誤了,後來找了幾次沒有找到,便也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