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走吧。”
管事和柳城影急急穿過小道,來到試煉室,發現門已經被擊成破木碎在地上,管事連忙把夫人拉到一邊的石柱後。偷偷望向室內,看見玉白地板上鮮紅的血觸目驚心,而棠敬玄被幾個殺手包圍著,他的身上已經有好幾處傷,但仍與殺手對峙著。
“快說出靈物的下落。”其中一個殺手惡狠狠地說。
“沒有靈物,你說什麼靈物,我不清楚。”棠敬玄冷靜地說。
“少裝瘋賣傻!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靈物名叫焰雲珠。”一個殺手道。
“焰雲珠?好名字。棠敬玄,你再拖延時間,隻怕對你沒好處!”
“我早已說過,你們是不可能得到靈物的。”棠敬玄正色道,“要靈物,不可能。在下就一條命,要殺要斬,悉隨尊便。”
“好,既然你不怕死,我就……”一個殺手被惹怒了,舉起彎刀,眼看就要劈下去。而棠敬玄眼也不眨地傲然而立。
“老爺——”柳城影掙脫開管家的手,衝進包圍裏。
“影兒!你不是走了嗎?”棠敬玄愕然。
“我又回來了。我不可以自己一走了之。”柳城影抱住夫君,哽咽道。
“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你不應該回來啊……他們放了火,你回來不就是尋死麼!”棠敬玄徐徐流下兩行淚,被血汙了的臉那麼溫柔熟悉。柳城影伸出手找到他的手,緊緊握住。十指緊扣間,彼此的溫度交換,其他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了。
“哼,死到臨頭還顧著卿卿我我,就成全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吧!”刀揮下,棠敬玄立即旋過身子護住妻子,而柳城影驚呼:“老爺不要——”
棠敬玄準備擋下這一刀,但預期的重力卻沒有落到身上,他回過頭看,怔住了。
老管事不知何時跑到自己麵前擋下這致命的一擊,他的衣服被劃破,胸前噴出鮮血。
“陳管事!”
“陳管事!”柳城影和棠敬玄震驚悲痛。殺手們也驚得停住了。
“老、老爺,夫人。”老管事側過頭來,艱難地說道,“謝,你們的恩。來世,我、我願再做你們的奴仆。保、保重——”他嘔出一口血,合上眼睛,倒下了。
棠敬玄扶住柳城影,火已經燒到內廳,快要燒進來了。他臉色沉重地輕輕道,“影兒,你——可後悔?”
柳城影知道,他們是必死無疑了。她噙著淚,溫柔地朝棠敬玄笑笑,堅定地說:“無怨無悔。生死相隨。”
棠敬玄突然也滿足地笑了。他們多少年來經曆過風風雨雨,都捱過來了,現在逃不過這一劫,是意料之外的事。但最終死也能夠相伴,也該知足了。他的影兒,寧願死也要返回來找他,與他共赴生死,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一幹殺手看見火勢越逼越近,決定立即解決掉他們。卻見棠敬玄和柳城影手拉手一起衝到廳中央的那個紫銅古鼎麵前,雙雙撞死。
“……”殺手們沉默了,然後一個說:“也好,自己撞死,省得我們下手。看來焰雲珠真得是不到得了。回去複命吧。”
於是一幹人等以輕功飛躍離開。
火舌慢慢地蔓卷進來,溫柔地漸漸舔食著。試煉室濺滿血的地麵上,棠敬玄和柳城影並列躺著。血從他們的額上汩汩流出。舊橙暖黃的火光映照下,他們的表情安詳而平靜,帶有一絲幸福滿足的微笑,像一幅精致溫暖而陳美的畫卷。血像是一朵朵花,嫣紅地開滿他們的身邊,開滿整個地板。他們的手依然緊緊交纏著,十指緊扣。那樣華麗而又慘淡的結局。他們最終奔赴的幽美的地方。
有這樣的一個約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們都安然,至少,他們一直相伴著。
火小心翼翼而又決裂地舔上他們,掩去了他們的臉。
“什麼?!搶不到?!你們這群廢物,我養你們做什麼!”何淵雄暴跳如雷,又一隻瑪瑙茶盅“哐鐺”一聲被狠狠地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地麵上一片狼藉,到處是被摔破的東西。
殺手們站在那裏低著頭,其中一個殺手開口,“棠敬玄至死也不肯告訴我們靈物的下落。不過屬下得知靈物好像是一顆叫焰雲珠的靈珠。火燒了棠府,棠敬玄已經死了,可是還找不到靈物的下落。”殺手掩過自己親眼看到靈珠的事,如果何丞相知道他看過靈珠,那他的處境就會很危險,特別是何淵雄這樣心狠手辣的人。他一個小小的殺手隻求財,可不想為了丞相的野心送掉命。他不是愚昧的人。
“反正你們是得不到靈物!”何淵雄氣極,渾身的肥肉在顫抖。不過……等下——“棠敬玄死了?”
“是。”
“那靈物是找不到了?”
“……恐怕是的。”
“那我叫你們留下棠敬玄的後人呢?留了沒有!”何淵雄微微激動,隻要有了棠氏的後人,那就算一時得不到靈物也沒什麼,隻要有了棠氏的後人,他的皇帝之位還有莫大的希望。
“……”殺手麵麵相覦,額上冒出冷汗。因為太過重視靈物了,竟然忘了丞相交代的另一個任務!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何淵雄的麵目瞬間變得猙獰可怖,“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你們還有臉回來複命!”
殺手全都死寂下來。果然——
“全都給我關進丞相府的大牢,明日處決。”
另外一些侍衛把殺手們捆綁住,而殺手都沒有說話。從一做殺手的那天起,就預料了會死。這次他們辦事不力,理應領死。他們忽然想起棠敬玄一夫婦,漠然無表情的眼睛裏多了一絲敬佩和動容。死,本無所懼。
“都是無用的廢物,壞我大事!”何淵雄毫不容易部署的計劃毀於一旦,叫他如何不恨?那豪麗富華的龍椅為何就是那麼不可及呢!
奶娘匆匆忙忙地抱著棠子璿逃到一個偏僻的山莊,找到一間年久失修的小茅屋,稍稍打掃整理,打算以後就在這安頓下來。天已經變黑了,奶娘把剛睡醒的小女娃放在那陳舊的竹床上,一夕之間,棠氏遭逢滅門之災。看著女娃兒嬌嫩可人的小臉蛋,奶娘不禁歎息;“唉,小姐,委屈你了。”
棠子璿咯咯地笑著,兩隻小手胡亂揮舞,天真無邪的樣子,對困難毫不知情。
“唉……”正當奶娘唉聲歎氣的時候,她突然一驚,冷汗冒出來——靈物,靈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