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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射在眼簾上。
在恍惚的意識中,弘司聽到遠處傳來啾啾的雀鳥叫聲。
為什幺今天早上困得要命呢,纏人的奇怪疲勞感包圍了全身。身體十分沉重,一點起床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唔—恩……」
弘司翻了個身,床裏的彈簧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說起來,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什幺奇怪的夢。
像蜂蜜那幺甜,如同是弄翻了裝滿玩具的箱子般,熱鬧而又快樂的夢。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那幺快樂的情景了,也想不起那些景象在何時見過,但是真的非常快樂,一想到這些隻是個夢而已就不禁覺得寂寞。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再在那樣的氣氛中待一會兒。
「……起床吧。」
一大早的就想那些消極的事情對年輕人來說也沒什幺好處。今天也要上學啊……弘司試著轉換心情,然而正當他遲鈍地爬起來時。
munyu。(yita注:像聲詞,下同)
左腕忽然碰到了什幺柔軟的東西,像抱枕般柔軟而又輕飄飄的觸感。而且還有著香香的味道,真舒服啊,弘司正準備就那樣抱著,它卻發出「嗚喵」這樣一個奇怪的聲音。
「……?」
這是啥呀……睡眼惺忪地向那裏看去,映在弘司眼中的卻是——
「唔喵……弘,早上好。」
那正是貓又女孩。
她正轉動著讓人打從心底感到觸感非常好的耳朵和尾巴,迷迷糊糊地向弘司問好。
「——!?」
弘司瞬間清醒了。
到剛才為止還處在半清醒狀態的大腦,立刻開始像全自動洗碗機那樣全速運轉起來。
話說回來,左手邊這個柔軟的物體是……
「弘,弘……那個地方不能摸的啦,呀……」
「哇,哇啊!對,對不起!」
聽到貓又女孩惱怒的聲音,弘司慌忙把身體轉向另一側。
monyo。
這次竟然是右手摸到了什幺富有彈性的物體。
「!?!?」
「恩~……真是的,還那幺早呢~還想再睡的說~」
那是靈鳥大姐姐。
她隻穿著一件貼身睡衣(而且帶子沒有係上,胸部大片肌膚裸露著),這個樣子對青少年的刺激實在太大了。弘司呆呆地看著她,思緒已經飄到了宇宙。
「不,不不不好意思。」
弘司慌張地想要離開,但是另外一邊……左手方向貓又女孩還在那裏。仔細一看,她穿著一件很大的T恤來代替睡衣,那誘人的姿態不禁讓弘司的心髒跳起了靈寶舞。(yita注:靈寶舞,limbodance,西印度群島的一種舞蹈,即是那種舞者向後彎腰鑽過逐次降低到離地麵很近的橫杆)
「○△%★#!?」
弘司焦躁起來。
就像見異思遷被人現場捉奸的情夫般極度地焦慮。
左邊也不行,右邊也不行。
這樣的話就隻剩下上麵了。
下了那樣意義不明的錯亂判斷後,弘司立即在床上站了起來。
punya。
毯子下麵,腰的旁邊,不知什幺物體傳來柔軟的觸感。
「!?!?!?」
「唔恩……煩死了。就不能老老實實地睡覺幺……」
掀開毯子一看,那是散亂著頭發的神靈幼女,她正像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弘司的身體,以穿著櫻花色睡衣的可愛樣子揉著惺忪的睡眼。
「什,什什什……」
什幺,這是什幺情況?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那,那個……」弘司抱著必死的心情思考了20秒這個超級混亂的問題。
「說,說起來……」
此時弘司想起了昨天那個奇怪的回憶。
美亞,千鶴,櫻。
她們是懷著“新娘”,“報恩”,“夫婿”這樣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時代錯誤的目而搬來夕凪莊的——貓又女孩,靈鳥大姐姐,以及神靈幼女。而且她們也互相照過麵(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昨天晚上弘司還與她們一起吃了晚飯。但是這三個人睡在同一個地方她們自己也不覺得不可思議幺。
話說回來,那些問題也就算了。
重點是……為什幺這三個人會在這裏(弘司的房間,而且偏偏都在床上),這到底是為什幺。昨天晚上,在被強迫地回答完一些問題後,她們三人確實都應該回到自己的屋子去了啊……
「……你們是怎幺進到我房間裏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疑問,因為玄關那裏有防止入侵者進入的鎖。
「……難道。」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弘司立即向玄關奔去。
——玄關的鎖,被破壞了。
或者應該說,門的一半從這個世界上完全地消失了,從那空蕩蕩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麵的道路。物品損壞,押金將被作為修理費而扣除,這樣的不吉利的話語在弘司腦海中響起。
「唔……弘司怎幺了呢?」
「討厭,門被……」
櫻(嫌疑犯①)搖搖晃晃地帶著充滿睡意的表情指著門說道。
「呼唔,我到這裏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狀態了噢。」
她作出這樣的證詞。
「如果不是櫻的話那就是……」
弘司銳利地看著旁邊的人。
「恩?也不是人家幹的噢。人家沒有開過門,是從窗戶進來的。」
美亞(嫌疑犯②)喝著從弘司冰箱裏拿出來的橙汁,“嘩啦嘩啦”地搖著頭……真是的,連這邊也是非常可疑的發言,不過現在先放在一邊吧。
「那幺就是……」
使用消去法的話,犯人就隻剩下一個人了。
「哎呀~大家在那裏幹什幺呢~?」
大家把視線集中到姍姍來遲的千鶴(嫌疑犯③)身上,詢問了關於門的事情後,她竟淡然地承認了。
「啊,是的~為了看看弘司大人睡著的樣子,我來到了大門口,卻突然感到裏麵散發出十分強烈的妖氣~我怕是凶惡的妖怪進到屋子裏了,所以就運用靈力做了些緊急措施~」
發現犯人,而且她還沒有自覺。
「順便說一句,妖氣是美亞小姐發出來的~弘司大人沒事真是太好了呢~」
千鶴這樣加了句,不,這點弘司當然知道了。
「哈啊……」總覺得非常疲勞,弘司歎了口氣。「雖然我很高興你為我擔心,但是就不能采取更穩妥的手段嗎……」
「是,穩妥的手段嗎~?」
「恩恩。」
「我明白了~下次不是門,而是把牆壁弄穿吧~」
「……」
根本就沒明白嘛。她絕對連這個都不明白。
弘司垂頭喪氣起來,而旁邊的氣氛卻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說起來,貓咪,你又想乘機搶先了吧。」
「哎~不是的啦~人家隻是覺得一個人太寂寞了所以想和弘一起睡嘛。」
「那不就是想乘機搶先一步嘛!」
「唔~」美亞嘟起嘴唇,「什幺嘛,照這樣說的話櫻最後不是也來弘司的房間了嘛,那不是和我一樣嘛!」
「那可不一樣。我是在力行作為妻子的義務——」
「那我也是一樣,作為弘的新娘!一直和弘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切,區區一隻貓說什幺大話……」
「什幺嘛!」
美亞與櫻又開始了眼神的較量,這又和昨天是一樣的發展。這兩個人的性格真的非常不合啊。
然而在那樣一觸即發的氣氛中,悠然地微笑著的靈鳥大姐姐卻又說出了驚世駭俗難以置信的話。
「話說回來弘司大人~昨天晚上真激烈呢~」
「噗!?」
弘司忍不住噴出了口中的大麥茶。
「啥,啥……」
「不用那幺害羞啦~因為不管是誰第一次都會有點害羞呢~都是弘司大人啦,讓我昨天晚上完全睡不著呢——不過,弘司大人真的是太可愛了~恩嗬嗬。」
千鶴用手擋著嘴巴,不住地笑著。
「難道鶴你……你這混蛋已經把既成事實——」
「!?」
因為櫻的一句話,房間中的氣氛頓時變了。
「弘……那是真的嗎!?」
「你,你,竟然和地位低下的鶴親近而拒絕身為神靈的我……」
弘司沐浴在美亞和櫻兩人猶如哭泣的孩子似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如同混凝土灌注機般的強烈壓力,啊啊,說起來這三個人暢快地達成了『第一個做出既成事實的人將得到弘司』這種無視人權的過分協議(完全沒有問過弘司的意見)……現在才想起來有這回事……雖然是想起來了,但是事態卻沒有任何好轉。
「弘,弘你太見異思遷了。」
「你啊你啊!明明有我這樣的人在,為什幺還跟鶴……」
「哎?哎?」
受到指責了,狠狠的指責。
明明弘司和美亞還有櫻,根本就不是那幺好的關係嘛,而且原本也不該受到這樣的指責,可是為什幺充滿著不允許反駁的感覺呢。
「弘!」
「弘司!」
「嗚,嗚嗚……」
為,為什幺要那樣看著我……
被逼迫到無路可走的弘司向著災難的元凶靈鳥大姐姐的方向叫道。
「千,千鶴小姐!」
「是~?」
「那個,是真的嗎!?我和千鶴小姐,那個,做了那種激烈的事……」
雖然千鶴那樣說了,但弘司仍然不記得昨晚做過那樣的事,記不起來就是記不起來,因為弘司睡得熟地連她們三人鑽進被窩都沒有發現。
而千鶴卻沉穩地笑著這樣說道。
「恩恩,是真的噢~弘司大人的夢話和睡相,真的是非常激烈呢~」
「……哎?」
剛才,她說什幺?
「我太喜歡那樣的弘司大人了~所以看得睡不著~弘司大人的睡臉實在是太可愛了~」
「……」「……」「……」
沉默的妖精“啪嗒啪嗒”飛舞而下,跳起了草裙舞。弘司自然不用說,連美亞和櫻也是一副鴿子吃了機關槍子彈時的難以形容的表情。
「?大家,為什幺都是一副倦容呢?發生什幺事了嗎~」
那之中自顧自地展露著笑臉的隻有千鶴。這,這個人……
「……拜托你啦,不要特地說些引起誤會的話啦。」
「誤會,嗎~?」
完全不理解的表情,接著這位靈鳥大姐姐又說了這樣的台詞。
「不過~隻要弘司大人有需求,我隨時都OK噢~」
「哎?」
「就算是現在也可以~」
千鶴以隻穿著一件貼身睡衣的衣冠不整的樣子向弘司靠近。
「唔~那樣的話人家也是一樣啊!」
「我,我我我也是。如,如果弘司希望看到我害羞的樣子的話……」
對於千鶴的舉動,美亞和櫻也不肯認輸,都跪坐到地上向弘司逼近。
「等,等一下啦……」
弘司已經被逼到牆邊。
想要逃跑而背向三人時,弘司突然看到了掛在牆上的鍾。
「……哎?」
看著那鍾麵上表示的時間,弘司不禁要懷疑自己的眼睛。「8,8點……10分!?」
難道還沒睡醒幺,弘司連忙揉了揉眼睛,然而現實自然沒有改變。
「恩,怎幺了呢,弘?你的表情好像死魚噢。」
「完,完了,要遲到了!」
弘司臉色鐵青。
上課開始時間是8點半,而從這裏到學校不管有多快都至少要10分鍾,再算上穿衣服什幺的花去的時間,就差不多是火燒眉毛的狀態了。
「可,可是,為什幺這個時間了還……」
還沒響鬧鍾呢,昨天晚上明明把鬧鍾設定在7點半了,但是為什幺——
不過,這個謎很快就被解開了。
「恩?如果是說那個吵人的機器的話我已經讓它安靜了,你也很累了嘛,它卻還叮鈴叮鈴叮鈴地吵個沒完。」
「!?」
「怎幺了,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作為你的妻子,這些不過是理所當然的義務嘛,恩。」
什,什幺!?
弘司對著得意地說出那番話的神靈幼女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指責既已犯下的過錯了。
弘司火速開始了上學的準備,嗚嗚,好像已經沒有吃早飯的時間了。
「呐呐,弘,為什幺那幺慌慌張張的?要到哪裏去嗎?」
一分一秒都非常寶貴,可是貓又女孩卻在這時用充滿好奇心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弘司。
「哪裏?學校!」
用3秒穿好了襯衫打好了領帶,把書裝進了書包裏。
「學校?」美亞點了點傾斜成45度角的頭,「那個很好吃嗎?」
不是食物啦。
「簡單地說學校就是大家學習的地方!」
「哎~是這樣啊。恩~好像很有趣嘛~」
「啊啊,恩,很有趣很有趣!」
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所以弘司極快地作出回答。
「是~嗎,學校很有趣嗎~」
認真地思考著什幺的貓又女孩,雖然有點讓人在意,不過無論如何總而言之她也變得安靜了下來。而弘司無暇深入思考,繼續做著準備。
「好了,準備好了!」
在鏡子前用5秒鍾把睡得亂蓬蓬的頭發弄直,用2秒鍾把製服穿好,這樣一來終於差不多穿戴好了。
再次看向時鍾,已經8點15分了,嗚哇,真的沒時間了。
「那幺我走了!美亞你們都回自己的房間去吧。」
「啊,路上小心。」
「請走好~」
「注意安全噢。」
三人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弘司幾乎是滾著走出了玄關(門隻有一半)。
1
弘司就讀的私立旭丘學園是坐落在夕凪市郊外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條龍直升學校”。全校共有約八千名學生,如果算上教職工的話還得再多加500人,作為學校真的是個大家庭。
幾乎收納了小型城鎮般的大數量學生的校園,寬闊得猶如自然公園般,也因此而遠近聞名。從一端到另一端,粗略地計算幾乎有東京巨蛋的4倍。橫向(或者縱向)穿過需要花費大約30分鍾以上。
而弘司所在的高中部,位於那廣闊校園非常深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在山上,其別名是旭丘學園上的知床半島。
弘司現在正向著那座知床半島走去。
在弘司踩著最後的時間跑出公寓時,正巧被管理人看到他急急忙忙地出來的樣子。「昨天晚上弘司房間裏傳出好多女孩子的聲音呢——玩得開心嗎?唔呼呼。」被管理人強迫著進行這種令人倍感疲勞的話題,時間又變得更少了。結果,弘司不得已把快跑改成全力奔跑。然而陽光卻以4月不應有的燦爛和耀眼向他挑釁,等跑到學校時弘司的體力已經幾乎耗盡。
「好,好累……」
這是運動不足的身體所無法承受的重勞動。
不過其價值畢竟還是實現了,弘司避免了上學遲到。現在不用奔跑也行了,這樣想著弘司稍微放慢了步伐。
「喲,你怎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呀?」
砰,肩膀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那是一如往常眼中閃爍著惡作劇般光芒的生氣勃勃的青梅竹馬。
「早上好,弘司。」
「什幺呀,原來是奈奈啊……」
「啊,你那是什幺口氣嘛,真失禮……」
奈奈一臉不滿。
「一大早就見到那幺可愛的奈奈,你就算再高興一點也不會遭天譴的啊,還是說你寧願哭著高興?」
「……」
奈奈突然出現的次數也太多了吧,弘司已經提不起說話的勁了。
麵對沉默著的弘司,奈奈繼續提問。
「我說,你那表情,難道發生什幺事了嗎?又走黴運了?」
「不,那個好像已經解決了……」
「呃?是嗎。」
「嘛,差不多吧。」
「哎~那你快感謝我吧。那一定是因為我的沙丁魚幹占卜成功了喲。」
奈奈使勁挺起她那猶如摩周湖的漣漪般微微隆起的胸部(B)。(yita注:摩周湖:世界上屈指可數的以高透明度著稱的神秘之湖,位於北海道)
「……」
好像確實是因為她的占卜才解決的,不過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不幸。而且那三人也不能單純地說是因為奈奈的占卜而出現的幸運的關鍵,而是處於更微妙的位置。
「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什幺還擺著一副臭臉呢?既然黴運已經離開了,你的表情就該更明快嘛……啊,難道說你又被舞崎前輩(男)引誘了嗎?」
「……別開這種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
啊哈哈,奈奈爽朗地笑起來。
「有什幺不好的嘛。你也趕快覺悟吧。那個人臉長得很可愛,可能個性也出乎意料的好呢。」
「恩,不過那也和我無關啦……」
「別那幺說嘛。」
依舊是毫無分寸的說話方式,弘司顯得一臉陰鬱。
「幹嗎失魂落魄的嘛,我開玩笑啦。那個,說真的,到底怎幺了?你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疲勞。」
「啊啊,因為一大早美亞就……」
「美亞?」
「!?啊,不。」
弘司成功地阻止了自己,沒有說出危險的話。
不用多想,這個走動著的廣告塔兼麻煩製造者如果知道了美亞她們的事,情況肯定就會變得非常不樂觀。在她知道“貓又,靈鳥,神靈”的事以前,隻要單單知道弘司公寓裏住著三個“美少女,美女,美幼女”,就一定會言過其實,添油加醋,甚至雪上加霜地以超光速將這件事傳播到學園的每一個角落。那是弘司不想看到的事情,絕對不想看到。
「不是那樣的……那個,是那樣的,要出門時有小貓“喵~喵~”地吵個不停,真是麻煩呢。」
「小貓?你有養小貓嗎?」
「唔……」
失言了。
「不,不,不是我家裏養的啦……是附近的貓。對,是住在附近的貓。」
弘司慌忙辯解道,大體上……不是說謊。
「恩……」
奈奈就像麵對著犯罪證據確鑿的嫌疑犯似的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弘司,不過幸好她沒有進一步追究。
「嘛,好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現在先不說這個了。」
「……總覺得,你好像在找借口。因為你好像做了虧心事。」
可以說正是如此,弘司語塞了。
「啊哈哈,你明明是被我說中了才沉默的嘛,還是老樣子呢,真的是不會說謊的家夥。」
「別說這個了啦……」
總覺得,自己絕對不可能戰勝這個青梅竹馬,弘司切身地感受到。
「算了,那個話題就先不管了吧。總之趕快去教室,不然大猩猩又要發怒暴走了。」
「……是啊。」
咬牙忍受著說不出的敗北感,弘司追上了青梅竹馬。
「喂喂,你們快回到座位上。」
粗大的嗓音在教室裏回蕩,剛才還在四處談笑的學生們立刻坐回了座位。看到所有學生都入座以後,二年三班的班主任岩村剛三(所教科目為日本史,年齡三十九歲,單身,通稱大猩猩)張開了猶如野人般覆蓋著濃厚胡須的嘴巴。
「啊——,現在開始早自習,首先有件事要宣布。」
他幹咳幾聲後繼續說。
「從今天開始,這個班要加入一位新成員。」
噢——!四下發出歡呼聲。
「老師——是轉學生嗎?」
「男的還是女的?」
「長得可愛嗎?」
「好了,大家安靜點!」
大猩猩發覺班裏已經像被捅了的蜂窩(而且是大馬蜂)般發出了巨大的騷動。
「老師老師,轉學生是男生還是女生,是美男還是美女,戴眼鏡還是不戴眼鏡,長頭發還是短頭發,染了頭發還是沒染頭發呀——」
處於中心位置的奈奈如此問道。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這個青梅竹馬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八卦的事情。就像回到河裏的河童,眼睛光輝閃閃精神百倍地來回跳躍。
「有什幺愛好,喜歡吃什幺,擅長什幺科目,不擅長什幺科目,喜歡什幺類型的異性呢——」
「都叫你們安靜了——哎哎,特別是白瀨,給我安靜點!吵死了!」
但是喧鬧並沒有因為大猩猩的這一喝而停下,教室中的騷亂有增無減。哇啦哇啦轟隆轟隆嘰裏呱啦。
宛如動物園般,整個教室浸沒在巨大的喧鬧中。
這個班級的紀律可真好。
呆呆地看著大家,弘司漫不經心地想著「哎——這個時期的轉學生可真少見啊。」
「那幺,請新同學進來。」
伴隨著大猩猩的聲音,門被打開了。
一瞬間教室立即安靜了,但是接著就爆發出一陣「噢——!」的歡呼聲(主要是男生發出來的)。
是誰是誰,轉學生長什幺樣——
「……」
然而看到出現在門中的人物,弘司的思考立即停止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當作什幺都沒看到,真想一個人偷偷溜出教室早退回家。
因為——
「那幺請你向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
「我叫鈴鳴美亞。請大家多多關照。」
在大猩猩的催促下,“嗚喵”一聲可愛地低下頭的貓又女孩就站在那裏。
「啊——那幺就請大家好好相處吧。」
「是——!!」
班級中的同學(特別是男生)就像被嬌聲包圍著的繁殖期的猴子般,而弘司則像是決鬥失敗後被奪走妻兒更被群起追之的猴王般悵然若失。
——為,為什幺,美亞會在這兒……?
弘司用稍微運轉起來一點的大腦思考著。
記憶應該沒有出錯,美亞確實應該是留在家裏的啊,再說也不記得自己有告訴過美亞學校的地址,而且她又是從哪裏弄來學園製服的,這也是個迷,況且她是如何辦妥入學手續的,這一點也非常奇怪(再說貓又一般能有戶籍嗎?)。
盡是些不明所以的事情,弘司完全混亂了。
「那幺,鈴鳴同學的座位……」
「老師,我後麵的座位是空著的喲。」奈奈笑著舉起了手,「而且采光也不錯,不是很合適嘛——?」
「……恩。」大猩猩點點頭「這樣啊,那幺鈴鳴同學就在白瀨同學的後麵——」
「我坐在弘旁邊就行啦!」美亞突然打斷大猩猩的話,這樣說道,「那個,弘在……啊,有了!哇~咿!」
接著美亞直接衝向弘司,以打出暴拳的氣勢突然抱住了他。「這裏這裏,人家坐這裏就行啦!」
完全沒在意短裙的美亞“嘭嘭”地跳了起來。
「!?」
因為這問題發言&行動,班中的同學們騷動著站了起來,從幾個男生口中更是問出了諸如「怎幺回事,這家夥和美亞是什幺關係啊!?」這樣的話,充滿殺意的視線向弘司投來。奈奈也舉著手,一副看見了難以置信的東西的樣子,「怎,怎幺回事?」
「恩,為什幺水上和鈴鳴是認識的呢?」
「呃,這個,總之……」
“那是我從別人的欺負下救出的貓又”這種話實在是說不出來,弘司隻能含糊地回答,如果說出了那樣的話就鐵定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恩,原來如此……」
大猩猩再次頷首。
「這樣的話鈴鳴同學大概是很喜歡水上旁邊的座位吧。既然本人都那幺希望了……佐藤,不好意思,能不能稍微換下座位?」
「好,可以喲。」
隔壁的佐藤同學(明朗快活,短發,田徑部)立即就應承下來,飛快地回答了。
「祝你們幸福噢。」
帶著意義不明的笑容,佐藤同學收拾好東西搬到了後麵的座位。
「哇~咿,弘的旁邊,哎嘿嘿~」
與弘司複雜的心情相反,美亞單純地高興著。
「那幺,繼續早讀——」
就這樣,貓又女孩順利地坐在了弘司的旁邊,真是可喜可賀。
「我說,美亞和水上同學到底是什幺關係?」
晨讀結束以後,好奇心旺盛的同學們像聚集到腐肉旁的鬣狗一樣,哇啦哇啦地成群跑來美亞這裏。
「因為突然叫出『弘』這種程度的稱呼,果然是那種關係嗎?」
「難道已經在交往了?」
「是誰先告白的呀?」
質問的大旋風。
麵對這種氣勢,美亞嚇得不停眨眼,但片刻後立即恢複了過來(適應性很強),她歪著小腦袋說道。
「呃,弘和我的關係?這~個嘛——」
美亞若有所思的看著弘司。
看著她那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弘司瞬間就明白了。事情要糟糕了!
「等,美亞,等等——」
弘司正想著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她,然而已經太遲了。
麵對聚集過來的同學們的質問,美亞笑著這樣回答。
「我是弘的新娘噢!」
「!?」
哇噢噢噢噢噢噢!班級內猶如山崩地裂般地人聲鼎沸起來。
「聽到沒聽到沒?」
「恩,說是新娘。」
「什幺,什幺,難道已經有婚約了?」
「什幺時候舉行儀式呀?已經入籍了嗎?」
「準備生幾個孩子?」
一時間流言漫天。二年三班幾乎要陷入混亂狀態。
「美,美亞!?」
弘司向混亂之源貓又女孩逼近,而她卻是一副毫無惡意的樣子,事實上她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非常不妙的話吧。她正用充滿疑惑的表情看著弘司,唔唔,這樣的話想發怒也發不出來了。
「哼恩……貓就是指的這個吧。」
到那時為止一直安靜著(達到了奇妙的程度)的奈奈唐突地開口說道。
「說什幺小貓太任性了,你這回可慘了……你想說的是“我可愛的小貓咪”嗎?哈……不過那個,作為比喻來說也不算差嘛。」
「奈,奈奈……?」
微妙的真實突然顯現,這位青梅竹馬好像把什幺根本性的東西致命性地誤解了。話說回來,她為什幺要生氣呀……?
「這是,那個,那是……」
「……那幺,乖乖招了吧。」
奈奈把手放到弘司肩膀上。
「哈?」
「反正我已經什幺都明白了,來,請說吧。你到底撒了什幺謊,開了什幺玩笑?或者是脅迫?看起來這孩子非常單純嘛,是不是也被弘司的花言巧語欺騙了呢。真是可憐啊……」
奈奈用看著犯罪者的眼神銳利地瞪著弘司,然後態度瞬間轉變,溫柔地對著美亞說。
「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幺奇怪的事?我們大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放心好了。不用勉強自己說什幺你是弘司的新娘之類的,呐?」
不知怎幺,總覺得話題轉向了十分奇怪的方向。
「那~個……」
聽了奈奈的疑問,美亞的臉上像是畫了個問號般地這樣回答道。
「你說的話我有點不明白……但是我很喜歡弘噢。」
瞬間。
奈奈的笑臉像石膏般凝固了。
「弘又溫柔體貼,又幫助過我,還給我飯吃,所以我非常喜歡他!所以——」
說到這裏美亞的臉“唰”一下紅了。啊——好像,又是不祥的預感。
弘司探出身體正打算阻止美亞的話——
「人家的身體和內心都已經全部交給弘了……因為被弘看到了很讓人家害羞的地方。」
「!?」
——太遲了。
接近極限的一擊,令人痛恨的一擊。
教室裏的時間停止流動了。
奈奈已經完全失去了語言功能,像條缺氧的金魚般,嘴巴一張一合。
「身,身體和內心……」
「讓人害羞的地方是……」
「那個……果然,是指那種事吧——?」
「可惡……我還拿你當朋友呢。」
轟隆轟隆轟隆。
班級裏的殺氣猶如怒濤的漩渦般翻卷而上。
「……水上,過來一下可以嗎。」
「……哎?」
啪。
平時很溫厚的班幹部山岡,用充血的雙眼瞪著弘司,緊緊抓住了他的肩。
不知不覺間,弘司已經被充滿殺氣的同學們(全部是男生)給團團圍住了。
「你和我們一起去一趟廁所吧?反正第一節課才剛剛開始呢,還有的是時間,而且……時間是取之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