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他望著聚集在火堆旁、戲台前的人們,“每當看到這些莊民們安居樂業的樣子,就覺得沒有辜負先祖父當初的心願。”
“看得出來你對這些人有很深厚的感情。”令狐葵隨著他的目光,將視線落在那些正飲酒作樂的人們身上。
忽然有幾個人手中捧著酒杯,走到李琰麵前。
他們完全忽略令狐葵的存在,徑自跟李琰攀談。
“莊主大人,我們敬您一杯。”
李琰見狀,也不客套,伸手接過他們獻上來的酒,同他們一飲而盡。
那帶頭敬酒的人見莊主大人毫不猶豫地一口喝幹,不由得露出喜出望外的模樣。
“多謝莊主大人賞臉!對了,莊主大人,關於上次小的跟您提的事情……”那人搓著手說道,神態顯得是既期待又無措。
李琰看了他一眼,不知所指,“什麼事?原諒我記不得了。”他坦然地說。
那人愣了一愣,隨即又尷尬地笑笑:“這當然,怪不得莊主大人,莊主大人是貴人,當然記不得這些小事。是這樣的,小的要跟莊主大人說的,是小女的親事。”那人說著,從自己背後推出一個少女,送到李琰麵前。
令狐葵這才看清楚那一直躲在人群後麵的少女。
她約莫十七八歲,身上穿著棗紅色繡花衣裳,一頭烏黑的秀發梳成鬟髻,插著疏疏落落的幾支花翠,打扮得和一般鄉間女子頗有些不同。相貌五官不見得有多美麗,但整張臉看起來幹幹淨淨,也算是蠻清秀的。
不同於令狐葵的暗中細細打量,李琰隻是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令嬡的親事?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他這麼一問,圍攏過來的那些人神情更顯尷尬。
帶頭的那個人已經紅了臉,但還是清了清喉嚨,硬著頭皮說道:“之前小的和莊主大人提過的,希望能讓我這小女侍奉莊主大人。雖然這實在是太高攀了,但莊主大人當時曾說會考慮考慮。所以……小的現在大著膽子,來探問莊主大人的意思。”
李琰這才恍然大悟這些人來跟他敬酒的意圖。不過對於眼前這男人所說的事情,他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概是他忘了吧?莊中想把女兒許配給他的人多得是,他總是客氣地敷衍,事後也不記得這麼多了。
他有些莞爾地看了令狐葵一眼,發現她也正以困惑的眼神看著他。
“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我看令嬡相貌出眾、秀外慧中,這也沒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
聽李琰這麼說,那群人頓時得意起來,大有揚眉吐氣的高昂神氣。
不過,不待他們得意完,李琰接下來說的話,卻叫他們越聽臉越垮——
“不過,李某目前還沒有成家的打算,我現在隻想好好打理先祖所留下來的事業。莊裏頭還有不少出色的年輕人,還是請你為令嬡另覓佳偶吧。”
“莊主大人,這……您現在不想成親沒關係,我們家阿翠可以等您啊!等到您想成親的時候……”那人還不放棄地說。
“何必如此?”李琰微微一笑,不以為然,“令嬡正值大好年華,怎麼能這樣耽誤?你的好意李某心領了,你們還是找別的對象吧。”
那群人聽到莊主大人如此堅決的拒絕,不禁一個個喪氣垂頭地黯然離去。
眾人在散去之前,又不約而同地瞪了令狐葵一眼,眼神甚是怨恨不平。
令狐葵覺得莫名其妙,卻隻是佯裝不知。
“那姑娘還蠻清秀的。”她說。
“是嗎?”李琰不以為意,“縱使她長得國色天香,也不關我的事。”更何況那位姑娘的姿色,遠遠比不上令狐葵的仙資麗質。在令狐葵麵前,天下美女盡皆失色。當然這些話他隻是在心裏暗自想著。
“我看他們蠻想把自家的女兒許配給你的。”
以李琰的家世、身份,再加上他過人的才貌,誰不想攀上他這門親事呢?這也是人之常情。
李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夜深了,山間霧氣明顯地沉重起來。令狐葵感到露水浸透了她身上單薄的衣裳,陣陣寒意襲來,她不禁微微咳嗽。
“你冷嗎?”李琰關心地看著她。
“有點。”她說著起身,“衣服穿少了,我回去拿件衣服來。”
“你一個姑娘家走夜路太危險,我叫個下人回去幫你拿吧。”
不等令狐葵出言拒絕,他也意會到自己的建議不妥——姑娘家的衣服,怎麼能隨便叫個男子去拿呢?他真是太粗心了!
“不用勞煩了,我自己拿就可以。”
“我陪你回去。”
不容令狐葵拒絕,李琰站起來就走,她也隻得任他相隨了。
一路上,李琰走在她右後方,總保持著一步的距離,雖然不是太過親近,但她似乎依稀感受得到,有一種倍受保護的安全感,來自李琰身上。
她沉默著,心裏卻有種莫名的悸動。隻有待在李琰身邊的時候,她才能有這樣受到珍視護衛的感覺。
如果她不是異類,也許……
想到這裏,阿葵下意識地側臉看了李琰一眼。
“怎麼了?”李琰立刻注意到她的舉動。
“沒……沒事。”她很快地回頭,不敢直視李琰關懷的眼眸。
是她想太多了。她和李公子,怎麼可能呢……
她為自己荒謬的念頭感到可笑,不禁自嘲地笑了一笑。
李琰望著她輕顰淺笑的側臉,微微失神。
也許,就是她這美豔至極卻又隱隱含愁的笑靨如此迷人,才會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受到蠱惑吧。
兩個人各懷心思,無語地走在溪邊小徑上。
“你們知道為什麼莊主大人會突然取消打獵的事嗎?”
在經過掛滿燈籠的柳蔭小徑時,他們看到不遠處的小橋邊,圍了一大群年少的孩子們。
那些孩子沒有察覺到他們的接近,徑自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議論些什麼。
“不知道耶。可是好討厭喔,我期待打獵已經期待好久了!”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取消。出爾反爾,真不像我們的莊主!”
“別怪莊主大人。我聽我爹爹說啊,都是那個姓令狐的女人在作怪。”
“你是說那個幾個月前,莊主帶回莊裏的女人嗎?莊主巡視的時候,她好像都跟著莊主吧,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我看過那女人幾回,倒是很漂亮呢。”
“我娘說,太漂亮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狐媚子。那個姓令狐的女人就是個狐媚子,是她迷惑了我們的莊主大人!”
“你的意思是說,莊主會臨時取消狩獵,都是那女人害的?”
“那當然。不知道她使了什麼下流的手段,騙莊主大人聽她的話。真是不知恥的女人。”
李琰聽到這裏,不覺有些動怒——
就算是小孩子,這麼說話也太過分了吧!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怎麼教的。
他正想走過去製止,突然黑暗中一隻柔嫩而冰涼的小手抓住了他。
李琰回頭一看,隻見令狐葵對他搖了搖頭。
令狐葵輕巧地拉著李琰的手,將他帶離了那些孩子們聚集的地方。
“你聽他們這麼說你,不生氣嗎?”
“不會。倒是連累你名譽受損,很過意不去。”令狐葵溫柔地說。
“我無所謂,隻是那些孩子的父母居然教他們那些話,令我很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