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總難免會有誤會的。日久見人心。”她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李琰凝視著她,黑暗中卻看不見什麼,隻覺得她握著自己的手好冰冷。
“你的手……好冷。”他不由得有些擔心。
她怎麼了?手這麼冷,受寒了嗎?
令狐葵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握著對方。
她連忙鬆手,“抱歉。”
忽然有一種空洞的感覺湧上,李琰看著自己的手掌,驀然握緊。
“謝謝你陪我走回來。”眼看李府大門就在前方,令狐葵快步走過去。
“沒什麼。”
“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不回戲台那裏可以嗎?”臨進門前,她問道。
“當然可以。既然你想休息,我也不回去了。”
“這樣子好嗎?”
“硯卿還在那裏。他看我離開了,自然會負責處理一切。”
“那就好。”令狐葵點點頭,“我先回房了。”
走到大門後方,她感覺得到李琰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什麼話想跟她說……
他想說些什麼呢?
秋季慶典結束之後,桃花莊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個新年。待年節的事情忙完,緊接著就是杜硯卿和連翹的婚事了。
這場婚事在李琰的籌劃之下,非常盛大而正式地舉行了儀式。
另一方麵,連翹嫁給杜硯卿的消息傳開之後,在桃花莊裏造成了非常大的反對聲浪。
莊民們的反彈,早在李琰意料之中,所以他也不甚在意,倒是令狐葵心裏暗暗不安,卻也無可奈何。
到了正月下旬,李琰已經把將要帶去京都的貨物打理好,選妥日子準備啟程了。
杜硯卿新婚燕爾,此番行程自然不便再找他同行,因此李琰隻帶了幾個素來熟悉的夥計隨行,將莊裏的事務盡數交由杜硯卿代理。
啟程當日,阿葵特地送他到莊外三十裏。
李琰停下腳步,讓夥計們押著貨物先行。
“送到這裏就好,你一個單身女子,獨行荒野恐怕危險。”他對阿葵說道。
阿葵點點頭:“那你自己保重。”
“嗯。今後你有什麼需要,盡管交代硯卿,不用見外。”
“我知道,謝謝你。”
李琰望著阿葵,似乎心裏還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公子,你還有什麼事嗎?”阿葵看穿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微笑著問道。
“不,沒有什麼。隻是……”
“隻是什麼?”
李琰遲疑了一下,驀然越身上馬。
“沒事,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不知為什麼,並不是第一次離鄉遠行的自己,此時此刻望著眼前的阿葵,心中竟然充滿依依不舍的感覺;仿佛害怕自己這一離去,就再也無法見到她似的。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這樣的眷戀。
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不遠行的話……當然,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念頭是荒謬的。經商是他繼承先祖父的事業,怎麼可以因為這麼一點莫名的不舍就荒廢?
所以,他終究還是踏上了往京城之路。
阿葵的一句“一路順風”言猶在耳,她的身影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直至不見,他策馬而去,不再頻頻回顧。
令狐葵表麵上為李琰餞行,實際上則是待李琰一行人走遠之後,悄悄隱匿行蹤,追隨其後。
從永州到京城的路,說長不長,倒也不短。他們一路上曉行夜宿,遇棧投棧,有的時候走到荒山野地,也免不得露宿。幾番險遭凶險,全靠令狐葵暗中施法度過,隻是李琰等人渾然不覺。
一日,他們來到距離城郊約三十裏外的地方。
烈日當空,一行人在古木參天的山間踽踽而行,由於又渴又累,便臨時決定在此稍作休息。
目的地已在眼前,眾人不由得鬆懈下來,隨意散坐在四處樹蔭下,閉目養神的閉目養神,吃糧的吃糧,唯獨李琰聽到附近有潺潺的流水聲,便拿了水袋去裝水。
令狐葵關心他的安危,自然暗中跟隨著他。等到裝了水回來,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眼前二十幾名滿臉橫肉的巨漢手持凶器,挾持住那些跟隨李琰的夥計。而他們自永州運來的貨物,則被聚在一起,堆在那群壯漢後方。
“你們想做什麼?”事發突然,李琰心中雖然吃驚,卻仍是相當冷靜。
“看來你就是他們的頭頭了?”其中一個為首的刀疤巨漢,對李琰上下打量,“你看我們這樣,難道還不知道我們要幹嗎?”
“你們要打劫,貨物盡管拿去,別傷了我的人。”
李琰說得蠻不在乎,被挾持的那些夥計中卻有人感到不舍——
“不行啊!莊主,這些是我們辛辛苦苦從桃花莊運來的……”
一言未了,一個巨漢兜頭給他一拳,那名夥計便昏了過去。
“你們……”李琰對那個強盜的行為感到不滿。
“不識相的人,後果就是這樣。”那刀疤巨漢冷哼道,“我看你是識時務的人,知道要把東西乖乖獻上,我就聽你的話,不傷你的手下。但是,你……要給我跳下去!”他說著,拿刀鋒指著前方的斷崖。
“為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你。我看得出來你身手不錯,你不死,我怎麼放心拿走你的財物?”
“是不是我跳下去,你就放了他們?”李琰平靜地問,優閑的態度像在說與自己不相幹的事一樣。
“當然。我們向來是說話算話!”
“好,那你先放了他們,我就跳。”他毫不猶豫地說。
此話一出,被挾持的眾人紛紛出聲——
“莊主!使不得啊!您千萬不能答應他們的要求!”
令狐葵心中亦是忐忑不安,急急尋思解圍的方法。
“不行。你先跳,我自然會放了他們。”
“我跳下去之後,怎麼知道你是否真的會放了他們?”
被李琰這麼一問,那個為首的巨漢頓時惱怒起來——
“叫你跳你就跳,哪來這麼多廢話?就算我不放他們,你又能拿我怎樣?你再嗦不跳,我就一個一個拿你的人開刀!”
李琰還在沉吟之間,那個刀疤巨漢果然拎起其中一名夥計,朝那險峻的懸崖丟下去。
令狐葵見狀,連忙隱形飛身下崖,使出法力定住那名夥計的身形,在外人看起來,就像那人攀附在峭壁間一樣。
李琰見那人雖然暫時無恙,眼前的局勢卻也由不得他再多有踟躕,於是眼睛覷定峭壁間一棵橫生的古鬆,便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眾夥計驚呼聲四起。特別是令狐葵,目睹此狀,更是心膽俱裂。
她很想不顧一切地飛身過去拉住直線下墜的李琰,但眼前隻要她一分神,被她施展法力暫時定住的那個人,必定粉身碎骨。事在兩難之間,她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李琰從她身邊墜落。
葵……葵……
李琰從她身邊落下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聽見了一聲聲深沉的呼喚,回蕩在她耳畔、心上。但她來不及分辨清楚聲音的來源,淚水已然盈滿眼眶,隨著李琰的身影落下。
要是李公子死了,她阿葵絕不獨活!這是她此刻心裏唯一閃過的念頭。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