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隔天回來,從丫鬟嘴裏,她聽到許多有趣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侯爺從外地帶回來一個戲班子,幾十號人住進府裏,之前府裏也有十幾個小戲子,攏共一算,光唱戲的人數就快半百了。侯爺準備叫新的戲班子亮亮相,最近就要唱一幕,叫各院的都來看。
這一日,侯爺在岑祥樓請府裏的人聽戲。男子們在一樓,女眷們在二樓,戲台子搭在樓對麵。映橋提前到二樓點熏香爐,等女主子們到的時候,這裏殘留著嫋嫋餘香,沁人心脾。燃完一塊印香後,陸續有女眷登樓。
韓氏與一個四十開外的婦人,一前一後上了樓。這年紀大的婦人,映橋見過一次,是韓氏的大嫂,也就是三少爺的生母李氏。李氏由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攙扶著,從衣飾看,也是位主子。
這女子身後畢恭畢敬的跟著芳兒。
映橋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年輕女子便是三少奶奶了。
媳婦長的這麼漂亮,三少爺還出來勾勾搭搭,映橋不禁在心裏更鄙視他了。
陸陸續續的有年輕媳婦和未出閣的小姐登樓,映橋識得幾個,裏麵有侯爺的大哥,也就是大老爺的兩個兒媳婦和三個女兒,侯爺的兩個女兒。看得出彼此很生疏,各自坐下後,幾乎不說話。
尤其是韓氏,跟大嫂年紀相差太大,沒什麼話可說,隻低頭翻戲折。
“今日唱的是什麼戲啊?《千金記》早就聽膩了。”
韓氏頭也不抬的道:“大嫂可以自己看戲折子,今日唱什麼,全在上麵。老三媳婦,你婆婆眼睛不好,你給她念一念。”
三少奶奶窘然,她不識字的,哪裏能念什麼戲折子。
李氏無奈的瞅了眼兒媳婦,對韓氏笑道:“你就別欺負她了,她還不如我認的多呢,快說說罷,今日唱什麼?”
韓氏不冷不熱的道:“《浣紗記》。”
映橋看出來了,韓氏是打從心裏瞧不起不識字的其他女人們。她的事情做完了,她又不愛聽戲,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她最喜歡府裏辦宴席,因為有‘油水撈。先去大廚房轉了一圈,許嬤嬤見她來了,沒空和她聊天,指著灶台邊一個巴掌大的布口袋道:“裏麵有點落花生,沒人要,你拿去吧。”說完,朝她擠了擠眼睛。
“謝謝您,我拿走了。”映橋心領神會,拿起布袋出了廚房,走到僻靜無人處,偷偷一看,見裏麵不是落花生而是兩隻鵪鶉。她樂了,暗想這兩隻鵪鶉晚上拿回去燉湯喝,肯定鮮美極了。
鵪鶉帶在身上不方便,四下瞅了瞅,拐進花園裏,鑽進假山間,貓著腰把鵪鶉往裏藏。主人們吃吃喝喝看戲,晚上肯定沒她的事,爭取回趟家,把鵪鶉給燉了,和老爹喝湯。正想從假山中退出來,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她尋思等人過去了再出來,可等了一會,發現來人們不僅沒走,反而登上了假山上的涼亭。
“爹,我說了,我的傷還沒好,最近不打算去都指揮使司。”
映橋抹了把冷汗,好像是四少爺。
“你是自毀前程,每日窩在家裏,對錦衣衛的事不聞不問,我看你的鎮撫做到頭了!我以為你早就回去當值了,沒想到我轉了一圈回來,你還在家休養著!”中年男人粗獷的聲音,充滿憤怒。
“如果此時魯公公免去我的官職,最好不過了。”
“我不是說過嗎,不許再我麵前提那閹人!”
“嗬,既然您這麼看中南鎮撫司鎮撫,您自己去當吧,反正我幹夠了。”
話音剛落,映橋就聽吧嗒一聲,一個小牌子從是石縫間噠噠的落下來,正好掉在她腳前。她俯身一看,是個象牙做的腰牌,上麵刻著錦衣衛南鎮撫季文燁。
“給我撿回來!”那男人喊道。
映橋緊張,心裏祈禱,不要撿,不要撿!
季文燁不說話。
“孽障,你便自生自滅罷!”
很快,映橋從縫隙中見一藍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往園外走了。映橋靠著石壁,呼出一口氣,隻要四少爺也走掉,她就得救了。
但這時就聽季文燁在亭子裏道:“雲映橋,把我的腰牌撿上來。”
“……”映橋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起來,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裏?!
她拾起腰牌,吹淨上麵的土,愁眉苦臉的從假山的孔洞裏爬出來。提心吊膽的仰頭看,見季文燁扶著欄杆,居高臨下的睥睨她,還是麵無表情的樣子,朝她勾勾手指:“拿上來。”
她欲哭無淚,父親的衰運傳染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