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盆盆罐罐擺得到處都是。屋頂的雨滴滴答答地漏下來，落在裏麵，象是在演奏一首小樂曲。可屋裏的人誰也沒有心思去欣賞這個。倒是感受到了生活無比的辛酸和無奈。
“媽媽，這盆又滴滿了！我去倒了。”張大保的女兒凱麗一直坐在窗前觀看雨景，扭頭看到滴滿了雨水的盆子，起身端了起來，把雨水倒到了院子裏。又趕緊把盆放回了原處。
“吃飯吧！明早5點的火車呢。”奶奶從廚房裏走出來，端出幾個熱騰騰的玉米餅子，繼續說道，“你們要走就走吧！小麗我會照顧的。三年的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一晃就過去了。”凱麗也跑過去幫奶奶端菜，盛粥。一家四口都圍在桌前開始吃飯了，誰也不再說話了。
屋外風一直那麼亂著，雷一直那麼響著，雨一直那麼下著。屋頂的雨一直那麼漏著。晚飯後，大家都靜靜地躺在了炕上。以前總是凱麗跟著奶奶在隔壁睡。今晚，菊花緊緊地抱著凱麗。
當凱麗睜開惺忪的雙眼，發現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炕上。天已經亮了。風也停了，雨也住了。那些盆盆罐罐裏的雨水也被倒了。身邊多了一條花色的連衣裙。凱麗突然放肆地大哭了起來：“我要爸爸！我要媽媽！我不要住新房子，也不想上什麼大學！我隻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奶奶聞聲跑來，抱著凱麗，疼愛地摸著她的頭，說：“小麗，快別哭了！一會兒吃了飯還要上學去呢！”也許對於一個12歲的小女孩兒來說，有爸爸有媽媽的地方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家。
凱麗象是一晚之間長大了很多。
每天早早地起來幫奶奶做飯。走在上學的路上，總有村裏的大叔大嬸衝她打招呼：“妮呀！這麼早就上學去呀？”凱麗“嗨”一聲就徑自朝學校的方向跑去了。
她總是第一個走進教室，然後拿出書專心地看著。成績也總是全班第一名。她心裏一直暗暗地想：我一定要考上大學，走出這個貧困的村莊，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再也不要過村民們這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放學後，凱麗還要自己洗衣服，喂雞，喂豬。奶奶還要忙著去田間幹活。每個月爸爸媽媽會定時寄來生活費。生活雖然苦了些，但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還是讓凱麗從奶奶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可是這樣的日子老天也不再給凱麗。那天放學回來，剛進門，就看到奶奶依在炕頭，蜷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肚子，嘴裏不住地低聲喃喃著：“好痛！好痛！”凱麗急得忙扔下書包，叫來了叔叔和嬸嬸。又跑到鎮上的衛生院叫來了李醫生。李醫生診斷後，搖了搖頭，說：“怕是胃癌晚期了，脈搏太弱，需要轉大醫院才能維持性命，但最多也隻能再活一年左右。這得需要幾萬元的治療費。”
“給奶奶治病呀！快救救我奶奶呀！”凱麗哭喊著，聲音幾乎都要沙啞了。嬸嬸瞟了一眼她，撇著嘴，說：“那麼多錢，你拿得出來呀！再說歲數也不小了。”凱麗扭頭把目光投向叔叔，叔叔沉默不語。凱麗無助地看著躺在炕上的奶奶，絕望了。
沒幾天，奶奶就離開了人世。人們也很快地就忘記了這件事，各忙各的去了，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也許一個人的死對別人來說，就如秋天落去了一片葉子一樣。隻是茶餘飯後，偶爾會有人提起凱麗這小妮子，有的人難免會生出一絲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