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然可以厚顏至此,不愧是政府與軍方培養出的優秀人才。費叔旖感歎的同時不免憤恨道:“完全不需要,就算我被軍方秘密處死我也不會讓你知道一星半點的消息。”
“如果你說這話是想讓我後悔,恐怕不行。”他淡然道,可恨之極的語氣。
“我隻是陳訴事實。”她憤怒地反駁,“餘東,事到如今我們恐怕無法再交談下去,我也很累了,不送。”
“對不起。”他突兀地道歉,不知道是為今天過分的言詞還是先前出賣她的行徑。
“不知道你究竟來幹什麼的。”事到如今多說無益,費叔旖咕噥一句,不想再說什麼地轉身背對探視自己的人。
看來終究她是記恨他的,能像這樣說上幾句話已經足夠顯示出她不同於常人的胸襟。餘東深深地最後凝視一眼她高挑的身影,終於放下一直掩藏於心的糾葛,不帶任何牽絆地踏步而去。
隨著腳步聲的逐漸消失,獨自枯坐的女子才不甘心地轉回身體,望著已無一人的鐵柵處出了半天神。也不知在想什麼。她久久地望著,直到眼眶濕潤直到淚流滿麵。一度的倔傲,一度的堅強,原來遠沒有自我安慰那樣的無所謂,原來自己還是動心了。隻可惜……
從此,互不相幹。
明明彼此情動。
天亮,陽光燦爛,空氣新鮮,的確是個出門旅遊的好天氣。費叔旖在幾名刑警冷漠的視線中大搖大擺地走出拘留室,誠如她預料的,軍部將她從警方手裏保出來了。日光中一輛白色的“夢幻”跑車停在路邊等待她的出現。
“叔旖!”昂貴名車上下來的是費叔旖目前最不想見的某人之一——方興艾。
“你來幹嗎?”她厭惡地皺皺眉,隻作瞧不見對方的難堪。
“來接你。”向來臉皮比防彈衣更結實的男人露出自認為無比瀟灑的笑容,“我有事同你商量,對你而言是真正的好事。”
“我沒興趣聽。”她不耐煩地回絕,自顧自往前走。
“你還是聽聽的好,叔旖。”極富責怪意味的語氣,車門打開,這次下來的是費叔旖不得不聽從的人。
“莫上校?你怎麼來了?難道這次是由你代表軍部同警方談的交易?”
不是不納悶的,莫上校同李將軍雖然掌握著軍部一部分不小的權力,但因為是地方性的軍隊,所以還沒有資格代表整個軍方。
“不,李將軍都沒有這個麵子,別說是我了。能同警方交涉的隻有那位將軍本人,我聽說涵養向來很好的他這次氣得當麵砸了安全部長的桌子。”
“真看不出來。”一時找不到合適措辭的人幹笑道。
“我這次來見你是瞞著李將軍的,畢竟這麼年來你沒有薄待我。”莫上校看著她的眼神,令費叔旖有種很不妙的預感,“我們無法再和你做交易,這次的事讓你上了軍部的黑名單,即便你也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到南尚並不是因為要見你,而是受將軍之命同方興艾談交易,他將代替你成為我們新的合作者。”
抿緊唇,她笑得有些僵硬。果然,方興艾借著多年同她一起經營的經驗早已織就好一張細密的關係網,隻等一有機會便迫不及待地鑽營取代。
“這些年來我們好歹有些交情,叔旖,同興艾繼續合作吧,要不然你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他雖然做了些對不起你的事,但總比那些個你不知底細的人牢靠。”
那些個不知底細的人?是指餘東吧。心知肚明的人側首看向自己打從心裏厭惡的男人,冷冷地笑了。
被她笑得極不舒服,方興艾尷尬得幹咳起來,一番計較後才又開口。
“叔旖,以前都是我的錯。你可以不屑同我合作,但是你不能不顧慮目前的處境。你要想清楚,軍部絕不會放過一個知道他們醜聞的活證據。要不是你在波吉亞救過我,這次我也完全沒有必要冒著得罪軍部的風險提議同你再次成為合夥人。要不是有我做保證,要軍部再次信任你是完全不可能的。”
即使大大吃了一驚,但她仍保持一貫遇事特有的冷靜。
“你們的意思是如果我拒絕合作,軍部極有可能要采取‘殺人滅口’的做法?”她盯著莫上校,透過那副昂貴的金邊眼鏡捕捉藏在對方眼眸深處的情緒。
“也許。”向來以小心謹慎為行為準則的軍官回答得極其含蓄。
聽到答案的一瞬間,費叔旖便無比清楚地了解到了某個真相。看來自己的確是沒有退路,這次被餘東害慘,幾乎賠盡全部。她輕笑出聲,帶著一副不以為然的傲慢,視線輪流在眼前勸說自己的兩人身上掃過。
“對不起,怕是要你們失望了,我不打算再同任何人搭夥合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方興艾陰陰道。
“當然知道,被人出賣過一次的確是我蠢,但我還不至於要蠢到被同一個人出賣兩次。”多說無益,她不理會另一人憤怒的眼神,恭敬地向莫上校道別後隻身離去。
渾不在意身後注視自己的幾道目光,她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熟悉的手機號碼。
“喂,到了沒有?”
“姐,你究竟在什麼地方?地圖上找不到。我待會兒還要趕通告啊,你能不能說詳細點?”
……
真是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她歎口氣,同手機彼端的費叔迪確認起自己所處的方位。望著方興艾的跑車載著莫上校飛馳而過,吃了一嘴灰的她這才流露出內心的沮喪。
從今天的交談中,她已經徹底明白軍部這條線算是斷得一幹二淨,而且自己很榮幸成了軍部欲殺之後快的眼中釘。深深歎口氣,尚不能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一時之間惶恐與不安如潮水般卷上心頭。這一刻要她不去怨恨餘東是不可能的,在心裏默默詛咒那個男人幾百次,但結局又隻能是不了了之的遺忘。仰頭望天發呆片刻,一向比較樂觀的費叔旖下定決心般地咬咬牙。
小命是要的,生意也是要的。所以現在她隻剩最後一條路,一條她以前竭力避免踏上的歧路,如今或許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於是第二日,她打包了幾個行李箱,搭乘自己長年租用的私人飛機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南之國到達以前令她深惡痛絕的罪惡之都——風都。
風都的六個冷血惡魔對她突如其來的降臨都有些吃驚,但當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萬分淒慘地講述自己不幸的遭遇時,那六人又恢複一副“果然如此”的囂張模樣。不過虧得費叔旖將在飛機上預先設計好的戲份幾分真實幾分誇張地演得淋漓盡致,於是在錢總管的一聲歎息中她破天荒地獲得了食宿全免費的頂級優待。
“看來費叔旖肯定是活不長了。”在她來不及為蹭到的便宜高興多久後,“大肥”就見不得別人好地潑了她一頭冷水。
“呃?你也這麼覺得?”“酒精”的附和令在一旁打算好好喝幾杯的某人開始背脊發冷。
“是啊,‘錢幣’竟然主動同意讓叔旖白吃白住,怎麼看都應該是最後的大酬賓。”“軍火”跟著露出一副傷心憂鬱的模樣,“這麼多年來,她對風都的經濟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所以在她僅剩的最後幾天裏,作為故交的我們多多少少回報些,錢幣多半是這麼想的。”
“原來如此。”聽了丈夫解釋的“遺忘”拍拍費叔旖的肩,“趁現在你還活著,就多吃點,多喝點,多睡點,想想那些進屠宰場的豬。”
這些家夥……就是見不得人好……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陪在自己身旁的一幹人,費叔旖將手裏一口沒喝的酒杯推給了對自己笑得像朵花似的“大肥婆”。
“咦?原來你倒了酒是請我喝的啊?方才我還在想以前你說過自己不會喝酒,怎麼今天竟然要喝極有後勁的‘風流’。”
“哎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也喝一杯。”“軍火”奪過那瓶才打開的好酒,瞬間為在場的每個人倒上一杯。
惡魔!六個惡魔!
費叔旖默默咒罵,臉上卻是一貫無原則的委屈笑容,並且還非常殷勤地為那六個人連連倒酒。也好,反正她不用出錢,好歹這次在風都的住宿與夥食全部免費。要不是想通過他們與四大國的黑道組織搭線,要不是隻有在風都才能躲避被軍部追殺的命運,她何必一再忍受他們的變相敲詐?販賣軍火多年,她一直隻同軍部打交道,黑道即使有些生意也隻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像她這樣非黑道背景的軍火商想賺黑錢是非常困難的,既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又不通曉黑道規矩,更可怕的是黑道上多的是黑吃黑的無保障交易。所以一直以來守著四大國的軍部與波吉亞這塊大蛋糕,她有幸自得其樂地賺得世界上最好賺最悠閑的軍火錢。如今斷了軍部和波吉亞這條財路,她隻有從事曆來不屑的黑道買賣,而要介入黑道,那麼最好的中間人就是風都酒吧。隻要有風都酒吧做保人,她估計與黑道打交道應該也不是太難,更何況酒吧似乎還有最大黑道組織“絕命”做靠山。就是打著這樣那樣的如意算盤,費叔旖才會來到風都。
在這兒休養生息數月,談成幾筆與以前的訂單相比不算大的小生意,又覺得軍部應該已經放棄對她的追殺,更因為實在無法忍受酒吧裏六人的惡劣個性,她終於又在某個晴朗的秋日回到闊別數月的老窩。打開家裏的大門,看到布滿灰塵地板和家具,她不由自主地微笑,從內心透出一股自得其樂的滿意。
看吧,沒有什麼能難倒她費叔旖的,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沒有餘東,也不會再想起他,掩藏得極好,她知道一切真的又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