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心想,有些事,要經曆過的人才能明白那種感覺,寫出那種味道。
沒有見過真正的貴族,沒有經曆過那樣的人生,便無法想象那種生活。所以曹雪芹寫出了紅樓夢,再不濟的沒落貴族也是貴族,而旁人寫來,便隻有一股暴發戶的氣息。
沈菊年眼前所見,回去說給鄭廚子聽,那莫名的,也多了一種土包子的味道。
五個主子,五個丫鬟,四個護衛,坐了四輛馬車。康家未必比蕭家富了多少,但舉手投足間,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高人一等,便讓旁人忍不住仰望。
蕭文蘭倒也未必是擺譜,但在二奶奶眼裏看來便不舒服了。那天在門外,她以為第一輛馬車上坐的是主人家,讓丫鬟上去服侍,卻見下來的也是丫鬟,這件事在她心裏種了根刺,不拔不快,卻不知道該怎麼拔。原先計劃的開銷,她眉頭一皺,全部翻番。現在蕭家是她當家,可不能讓康家的人小瞧了去!
蕭文蘭的一對龍鳳胎,哥哥康德鑫,妹妹康素馨,都是十三歲,上一次來金陵才六七歲。多年不見,老太太一個個摟在懷裏心肝寶貝地叫。
真正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康家的另外兩位小姐。那兩位是四姑爺康政的侄女,清雅斯文的那位名喚康明月,年十五,另外一位名喚康佳楠,年十四。聽人說,今年選秀女,康明月是要入宮的。
雖說名字是爹媽取的,但沈菊年忘了是哪本書上看到的,這世間敢以“明月”為名的女子,必然是美絕人寰。見了康明月,沈菊年便有這種感覺。和蕭娉婷不同氣質的美,卻同樣有一種母儀天下的威勢。
一個是金鳳於九天,一個明月照千山,難分高下。府上的下人心裏也在暗暗比較著,但不得不說,康明月的氣質,更親民一些。
蕭娉婷在練字,這一回卻是狂草,看來,她的心情不是很平和。
“菊年,你說那康明月真比我強嗎?”
美人總是忍不住互相攀比,蕭娉婷第一次遇上了對手。
沈菊年忍不住微笑。“七小姐指哪方麵?”
蕭娉婷停下筆,“長相?氣質?學識?”
“其實,若論長相氣質,七小姐您和康小姐難分高下,各有所優,所優不同。而論學識,七小姐您今年不過十二,文心齋的諸子百家,兵法史書您廣泛涉獵,想必這一點康小姐有所不如。”
這個答案蕭娉婷還算滿意,唇角一勾,“還是菊年了解我!”
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麵有人說話,沈菊年忙出去看,卻是二奶奶那邊派了人來,說是老太太讓幾個小姐都過去聚一聚,熟悉一下。
沈菊年忙給蕭娉婷披上狐裘,跟著出門去。
還沒進屋,就聽到一陣陣的笑聲。屋子裏暖和得跟三月天似的,沈菊年幫蕭娉婷脫下狐裘收好,侍立一旁。
“正說著,小七兒就來了。”老太太看到蕭娉婷,更高興了,招了招手把她拉到身邊,可見這麼多孫女,蕭娉婷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你們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蕭娉婷跟老太太撒嬌,“可是說我的糗事,怎麼我一來,你們就都不說了?”
這屋裏七八個女眷,都正是豆蔻年華,青春洋溢,無論動靜嗔笑,都是一副畫。
“本來是沒打算說的,你這麼一問,我們倒不好意思藏著了。”蕭婉茹是蕭娉婷的親姐姐,跟她比較親近,這才敢跟她打趣。
“去!”蕭娉婷假意嗔怒,“你還是我親姐姐,怎麼倒先欺負起我來了?”
“我哪裏敢呢,我怕你打我呢!”蕭婉茹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娉婷眼珠子一轉,見旁人掩口偷笑,看來之前必定是在說自己的“英勇事跡”了。不過是整跑打跑了幾個先生,把二奶奶氣得吐血三升,那些事在蕭娉婷看來還真不算糗,簡直是“光榮”了。因此也不介意,反而美滋滋地接下話頭,把眾人逗得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