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音低頭,看著小嘴吐著泡泡的小東東,心中柔軟的一塌糊塗,“他還小。”
這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得靳顧桓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後視鏡,卻看到她留給自己一個腦袋,長長的頭發跟簾子似得,還沒幹透,而且沒有營養的枯黃著,不怎麼好看。
他收回目光,“這樣吧,我給你一筆錢,聘用你來照顧孩子,對了,孩子叫靳席,席位的席。”
語罷,靳顧桓下意識的又往後視鏡上看兩眼,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輕微緊張感。畢竟這個名字可剛剛遭到了裴紹君那家夥的各種嘲笑和鄙夷。
半晌沒聽到回答,他有些不耐,抬手扯了扯讓他覺得有些過分緊的領帶,想說你不喜歡也不關我的事,這是我兒子。
但他還沒開口,就聽到女人聲音含笑,又有點羞怯的說:“真好聽。”
她的咬字很小心,每個字都字正腔圓,但是說話語速不快,以前總是經常重複仿佛像是個小結巴。
靳顧桓薄唇微揚,突然覺得神清氣爽,嘴上卻依舊不忘習慣性的損一句,“好不好聽關你什麼事。”
簫音眼底的笑容因為這話停滯了一會兒,半晌後並不算好看的五官依舊暖暖的漾開溫柔。
怎麼不關她的事,這是她的孩子,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依舊會記著她這輩子有個很可愛的孩子,而那個宛若神祗的男人親自給他取了一個很動聽的名字。
靳顧桓沒聽到回應,有些不習慣,卻看到她依舊留給自己一個腦袋,想著這人真是見鬼了,又遭又亂還不愛說話沉默的很,沒一會兒他就跟自己在演啞劇一樣,實在無聊。
不過另一個方麵想想,她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要他負責就好了。
所以到把孩子送回靳家後,靳顧桓帶著她去理發店,途中問:“你千辛萬苦抱著孩子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簫音漲紅著臉,有些幹裂的嘴巴因為被舔了太多次,豔紅無比,張張合合,最後才憋出四個字:“我養不起。”
“養不起你還生?”靳顧桓覺得難以理解。
簫音卻捏著衣角,垂著眼,又自卑又難堪,“沒錢墮胎。”
實際上,她在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驚恐不亞於在三年前發現自己流血,來例假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要死了,血流不止,肚子又痛得她痙攣翻來覆去都無法減輕。
而在酒吧小弄那個夜晚,她慌張跑開時不覺得痛,回到自己臥鋪才躺了好久,隻是雖然初經人事卻沒有休息的資本。
那晚男人一開始動作是很溫柔,但到後麵就開始不管不顧的粗魯起來,而她不知道這個怎麼來的,反複的次數讓她吃不消。
是那夜,她才知道男人和女人竟然可以親密成那樣子。
也是那之後,她覺得別人的觸碰讓她反感惡心,越來越不喜歡回城北角。隻是在城裏被轟趕的次數太多,無處可去隻能回到這邊。
她一般會在垃圾桶裏挑些別人吃不完扔下的,後來吃什麼吐什麼,更甚者聞到味道就想嘔,完全吃不下東西,讓她以為自己患了絕症。
直到狗蛋疑惑的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她不能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所以她去醫院,卻根本連門都進不去,排號要錢,她身無分文,賣廢品來的幾塊幾毛紙票都要交一半多給城北角的“大哥”朱啟才。
她也曾去超市偷過東西,保安抓住她,原本氣勢洶洶的店主卻在摸了摸她小腹後又送她離開,沒有追究。
後來她試圖去招惹混混,挨了一頓拳打腳踢後,渾身都痛,孩子卻依舊在。
她沒有辦法處理掉這個小家夥,而這個念頭在感受到肚子裏有跳動的時候,完全打消了。
她想,或許她可以生下來試試,她一個人活著太寂寞了,有個孩子陪著自己也是好的。
她認識的字不多,隻靠在城內行乞拾荒時關注懷孕的女人,聽她們和丈夫或朋友的談話。
分娩那晚,她用繩子在臍帶上打結,用掉她這輩子所有的鎮靜,咬牙喘氣拿石頭磨斷臍帶,將渾身是血的小娃娃用她白天從海邊背回來的小桶水洗幹淨,然後拿她早早準備好的打底衫給包好。
但是她可以吃討來的翻檢來的東西,孩子卻要吃奶,她怕自己的奶水營養不足,先不說這樣,背著孩子行乞撿破爛,讓她連帶著孩子受到不少人非議和指指點點。
她沒法給孩子未來。
讓他和自己一起行乞嗎?她做不到。
她終於知道自己當初決定生下孩子時的念頭多麼莽撞輕率,然後,她做足了心理準備,找到了孩子的生父……
天之驕子,靳顧桓。
靳顧桓其實也沒其他意思,孩子都生下來了,隻是隨口一問,見她羞愧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也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