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鎮本就不大,談談笑笑間,便到了家門口。
還是那扇有些破舊的朱紅門,幽幽的暗紅色,好像是負載了許多過去時光,凝聚在那裏等待歸人。不知不覺,半夏的眼眶開始有些濕潤。
窺視到這個外表看似開朗的纖弱女子紅了眼睛,張婆婆不禁幽幽歎息:傷感總是難免的,即便他們一路上刻意不提那些過往,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到了家看到了那些熟悉的景物,怎能做到不觸景生情?
輕輕地拍了拍周半夏的肩膀,“丫頭,要不要今晚來婆婆這裏睡啊?你家裏沒有打掃,也沒有暖和的被褥,你睡著也不舒服吧?明早讓睿昕去幫你收拾收拾你再搬過去,而且,這麼多年不見,婆婆很想念你這個丫頭呢,今天咱娘倆就說說體己話,告訴婆婆這些年你在外麵到底是怎樣過的,嗯?”
“婆婆,別擔心,”知道張婆婆的擔憂,半夏故作輕鬆地笑著,把頭輕輕靠在張婆婆的肩上,雙手環住,“好不容易回家了,我怎麼忍得住‘過門不入’啊?我還要在家住一段時間,到時候就怕打擾到您,您老嫌棄我這個丫頭是個大麻煩呢!”
說著,還若有其事地皺起了眉頭,像個委屈的貓咪。
“你呀……還是這樣倔……”摸摸半夏柔軟的發,張婆婆也不再勸說什麼。這個丫頭從小就是這樣倔,決定了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婆婆……”用頭磨蹭著婆婆的臉撒嬌。
“好啦好啦,就順著你呐,就算婆婆不同意也沒用的,是吧?”轉過頭,對一直在身後沉默得男子道,“阿昕,你一會兒拿幾床幹淨的被褥給丫頭送過去哈!還有你這個丫頭,今天太晚了,不要打掃了,明天讓睿昕幫你,知道吧?”
“是,是,是,”忙不迭地點頭,還調皮地行了一個童子禮,“丫頭遵命!”
“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鬼了!”
其實張婆婆也是知道,倘若這周半夏性子起來,管他是不是三更半夜若決意要打掃便定是要有一番洗洗涮涮的。可是,還是不死心地叮囑。對於這個丫頭,她實在有太多的心疼與不舍。
看著周半夏孩子般的撒嬌嬌嗔,淩睿昕的眼眸漸漸深邃。
她確實長大了,學著掩藏自己的喜怒,不讓人輕易靠近了。
歡快地朝著對門的張婆婆和睿昕揮揮手,半夏關上自家大門,轉身摸到燈的開關。“啪”一聲,黑洞洞的屋子頓時明亮起來。那些蓋在家具上的白布映著日光燈的燈光,居然有些晃眼。
那些灰塵的味道確實有些嗆鼻,半夏走到窗邊伸手打開窗。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偶爾有涼風吹進來,半夏居然覺得那涼意有些讓人受不了。
一一拉開白布,家的樣子慢慢還原。還是四年前,她親手蓋上白布時的情景。隻是多了微薄的霧一般的塵埃,和這一屋子的黴味。你看,果然好久好久沒回來了,時間的腳步在這裏孤獨地一遍一遍來來回回,留下了這些印記。
看到桌上的老式鍾表光彩依舊,那是母親生前的最愛。據說還是頗有收藏價值的古董級物什呢。
機械手動的鍾表,輕輕繞幾圈之後,便又滴滴答答地走了起來。好像以前一樣流利。
果然是一件不會老的寶物呢。
這屋子裏,唯一不會變的,也就是這滴滴答答了吧?
仿佛前生舊夢似的,往昔那些生活片段在眼前忽而閃過。這樣的措手不及,半夏靠著牆壁的身子慢慢下滑,眼角滑過顆顆蓄意已久的淚珠。
媽,我回來了。
閉了眼,那拂麵而過的風好像母親的手般溫柔。
媽,夏兒回來看你了。你好不好,好不好?
滴答,滴答,滴答……
陳舊的沙發依然是一副經年累月的滄桑模樣,隻是又多了些灰塵添了一些歲月。手指點點地滑過,留下歪歪曲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