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戀愛,你呢?
陽光抹在赤裸的身上,魏小虎突然一笑,露出了燦然的虎牙。
他笑起來有一種奇特的孩子氣,就好像在陽光下的小老虎,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野性。
她的手指還停留在玻璃窗上,魏小虎的手隔著玻璃覆蓋其上。
她看向他的時候,他黑色的眼睛變得更深了,仿佛要溫柔地撫慰過所到之處一切的存在,仿佛要將她抱在他的胸膛。
眼微微一眯,那金黃便流轉起來,似乎要將這一幕永遠鑲嵌在她的記憶中。
緩慢地一點點收回手,手指慢慢碰上自己的臉。
指尖微微一冷。
像蔓藤彼此相生相纏的隻有注定的孤獨,好似枝葉緊緊盤繞,好似根莖也牢牢糾結。
愛,是世上最虛無最善變的婊子。
相信愛單純,又潔淨,永恒而無可替代的,都是十足的蠢貨。
後來魏小虎一日三餐地往綠綺這跑,日子變得簡單而又忙碌。
失眠的時候能抓緊了身邊人……然後在他的懷抱裏被安撫著,在他的低語裏沉沉睡去……感覺不到寒冷隻是感覺到溫暖……暖到自己一個人時竟覺得習以為常一切,變得那麼難熬。
綠綺練起琴來總是忘記時間,而魏小虎就每時每刻都注意著她的飲食情況。
長期的不正常飲食,讓她落下了貧血的毛病,他便親手燉好清淡而補血的銀耳湯。她不肯喝,魏小虎就這麼一口口親手端著碗喂她。
喂過來一口,再喂過來一口……不悅得要惱了的她竟也無法拒絕。
無數次……
漸漸地,綠綺不用說話,魏小虎就什麼都明白。
哪怕連眼神也沒有一個,手指都不用舉起來,他什麼都明白。
隻是偶爾,綠綺從鏡子中看著這個被愛的女人,眼神卻依舊漠然,仿佛被愛的不是自己,感覺到愛的也不是自己。
秋天的雨真的好冷。
院子裏的樹開始紛紛揚揚地落起葉來,墜落的聲音大得幾乎要將雨聲淹沒。
那是什麼聲音?
滴答著,含混著嗚咽的風。
好像很冷。
冬天要來了嗎?
雙手又在黑白的鍵盤上飛快地遊走起來,一曲《夜間飛蛾》流暢地彈奏而出。
右手的主題和左手的低音持續音都各自形成切分的節奏,那永無止盡的愛情命運在狹小的空間裏靜謐地散開,悲傷地淡去,最後回歸世界同悲的寂靜。
“你戀愛了嗎?”尾音停止的時候,杜教授問。
“正在進行中。”
不期然的,綠綺想到了魏小虎的台詞,略微把頭低下,笑了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懷疑,彷徨,不確定然後漸漸蕭瑟孤獨,這樣的琴聲可一點都不像在戀愛啊!”
聽著這樣的評價,坐在鋼琴前的綠綺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半垂著眸子,巍然不動。
看著這樣的綠綺,杜教授心下的焦慮又升騰了起來,這樣的才能難道隻能到這種境界嗎?
這麼想的同時,杜教授擰起了眉毛,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綠綺身邊,幾乎是有些暴躁地說著:“把心封閉起來怎麼戀愛?嚐試著敞開你的心,去接受愛吧!”
綠綺慢慢抬起頭,黑色的眼睛安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清冷無波,冷靜,而決絕,似乎在一點點剝開他的思想。
“你的指法和技巧,總是讓我想起曾經聽過的琴聲,純淨得像水一樣的音樂,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覺得幸福……”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杜教授垂下頭,手撫摸著鋼琴,泌涼的感覺觸電似的從指尖纏繞而上,無法抑製地歎息,“你明明擁有通往那扇門的鑰匙,卻不會打開……希望你能達到那種境界,所以有些焦慮,不自覺地就對你嚴厲一些……”
“沒關係的,教授。”
綠綺側過頭,望向窗外一片空寂蕭條的雨幕,纖細的銀線在她沉默的眸子裏彈奏喑啞的調律。撲朔過來涼涼的濕潤的氣味,浸淫在她額頭兩側,那無法熄滅的火焰又再度灼熱了起來,有毒的火,流淌在血脈裏,燒得指尖都發疼。
然而,她還是熟練地彎起唇,細小的笑容徐徐開放,像是羞怯的薔薇在夜風裏舒展身體一般讓人憐愛。
“我會努力的……”
回到家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見熟悉的身影蹲在門口。
綠綺安靜地凝視著他,他也安靜地凝視著她,簡單幹淨的白色T恤,被雨淋透,緊緊貼合在他的身上。嘴唇微微抿著,顯現出一條寵物被遺棄的憂鬱弧線,眼睛卻是溫柔的,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會溺死其中。
胸膛裏的火焰慢慢地沸騰。
那火焰不是很狂熱,但是很燙,讓綠綺都有些瑟縮。
看了一會他,視線下滑,看著魏小虎抱在懷裏的保溫瓶,不知怎的心裏某個地方鬆動了一下,她把手中的鑰匙一扔,道:“給你。”
魏小虎下意識地接在手裏。
“什麼?”
“從今以後歸你了。”
“你……”
魏小虎站定以後拍拍身上半舊的牛仔褲,隨即左右搖晃了一下頭,大概是不能置信。綠綺笑了起來,這樣的動作像極了杜教授家的杜賓犬,還是一隻濕答答的杜賓犬。
“免費的二十四小時保姆,不用浪費了。”
“綠綺,你這是接受我了嗎?”
魏小虎確定似的眨眨眼,看得出來,驚喜正漸漸從他的眼底浮上來。
“你這話真是奇怪,我早就接受你了啊。”
“不,我知道,現在才走近了你一步而已。”
極為認真的口吻,綠綺眼波轉而凝視著他的臉……突然發現魏小虎臉上那少年人的粗糙衝動沒有了,認真起來的眼神也很有威懾力。
他的感覺果然是敏銳的。
“不是一步,你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不是……”熟練地說出與自己心情相反的話,然而話音未落身體就懸在了空中。
她驚慌地叫他放下,然而他根本沒在聽,抱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
她隻能勾住他的脖子,唯一支撐她全部體重的就隻有魏小虎緊緊抱住她的手臂,兩個人之間是被雨水浸透的冰涼衣物,熨帖著兩個人在雨水中顯得高溫的肌膚,一絲一絲從菲薄的衣物之間滲透進去,蕩漾到靈魂的深處。
他的眼被雨淋得濕亮,盯著她,笑得肆無忌憚。
他以為他在演偶像嗎?
剛想喝斥他,卻在看見魏小虎雙足的瞬間,神色軟化了下來。
秋日的弄堂中積了厚厚一層落葉,樹葉都已經枯黃了,而他赤著雙腳站在上麵。
搖搖晃晃中,她在眩暈中不自禁地疑惑,他是在怎樣環境中長大的,就好像森林裏頭撒開腿飛奔的老虎,鮮明,強烈,猶如暴風一般從身旁掠過,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仿佛是被無形的針刺透的奇妙感覺在身體之中,帶著一絲不知名感情的疼在看到魏小虎笑容的瞬間蔓延開來。
愛情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來臨,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現,引發人身上最為原始的情欲的漩渦。
愛情,雙重的毀滅,生活裏最甜美的災難。
傾身,溫潤的唇感到了他的頸項,在脈動的部位慢慢地輾轉吸附,像是嗜血者正在獵物身上尋找最鮮美的部位,舌尖下的肌膚開始逐漸滾燙起來,年輕的身體忠實地反應所有加諸在其上的感覺。
微微地喘息著,嘴唇裏噴吐出的熱氣拂到魏小虎的頸項、下頜……當帶著魔力的舌尖到達他微微開啟的嘴唇的時候,溫柔瞬間轉化成了狂暴!
急風驟雨一般的狂烈瞬間吞沒了綠綺的嘴唇綠綺的精神綠綺的神誌,把她一點一點地拖入了名為天堂的地獄。
他們打開門,都來不及走進臥室,直接倒在地板上。
魏小虎柔軟的發絲上還微微地覆蓋了一層水汽,極細的水珠從上麵流淌下來,滴落在她的手上,帶起有些涼又不會很涼的觸感,綠綺的手臂收得更緊一些,感覺著他胸膛下越來越劇烈的心跳敲擊著自己的心髒。
唇舌糾纏的吻持續了太長的時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剛推開還沒有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又被深深地堵住。
軀體被緊緊摟住了,溫和卻堅硬起來的手,在身體上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帶著幾欲席卷一空的暴烈,吞食著她的脖頸,咬上勃勃躍動的起伏血脈。三兩下他就毀了她綰起的長發,毀了價格不菲的套衫,毀了她的眼鏡,就連她的鞋,都在他像是要沸騰似的吻中,被踢得老遠……
他像老虎一樣,幾乎在每個用手到達的地方都用唇與牙齒在摸索。細細的刺痛,一種完全不同的痛苦……
伸手撫過他的背,那裏的熱汗似能灼傷人。
兩人緊緊相連的刹那,綠綺狂亂地喘息著,無助地在欲望的漩渦中心搖蕩著,感覺著最銳利的劍釘入自己的身體,火熱和貪婪的綿軟立刻纏繞上來……
他熱切地在她汗濕的耳邊呼喚著她的名字:“綠綺,綠綺……”
他隻有在這種的時候才會這樣叫她,輕聲地,鍥而不舍地一遍遍重複,帶著模糊的懇求的味道。
一刹那,綠綺的心柔軟得無以複加。
“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愛我?為什麼會愛這樣的我,這樣的我有什麼地方值得愛呢……”
“愛就愛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對視的刹那,他陷在情欲中的眼清亮的眼神好像笑著,無視著,無所謂著……她被那雙清澈的眼睛震得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