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回 生變(2)(2 / 2)

因天氣極寒,進城與出城的人都極少,因而,有行人或是轎子通過,都是極顯眼的,何況這頂轎子規格比較大,這一隊人,除去抬轎子的十六人,跟隨的護衛就更多了,場麵極為浩浩蕩蕩。

轎子的主人便是如今權力滔天的丞相公孫梁,但此刻,坐在轎子裏的公孫梁卻是愁眉不展,在他右手邊的不是別人,是大理寺寺卿史修,今日逢休沐日,倆人一起結伴去白雲觀找孫牧之,也就是白雲觀的現任觀主虛無子。

史修望著公孫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起朝堂上這近一個月來的新政,推行的並不順利,“關於新政,各部各衙都已經執行了,況且,任何一件新政,阻力是免不了有的,但依照如今這樣的進程,三五年便能見效,前些日子,我隱隱約約聽兵部的張侍郎提起,北邊的柔然又開始蠢蠢欲動,到時候,朝廷對北邊用兵,也不用再擔心國庫了。”

公孫梁聽了這話,抬頭望向史修,嗬嗬一笑,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朝中的那些保守派不足為慮。”

“那是為了什麼?除了這件事,你如今還有什麼可愁的。”史修這回倒是猜不到了。

這一問,公孫梁明顯沉吟良久,遂後,長歎道:“撰與,我不想人亡政息。”

史修心底猛地一驚,怔怔的許久不言語。

古往今來,以史為證,多少新政,隨著當權者的逝去,新政也就隨之消亡。

又聽公孫梁道:“新政,是為了國富兵強,是當年革新派的心血,但是哪怕是先生重新召入朝中,也不敢再提,如今因著這個機遇,我著手推行,但是我更想讓這次新政,長久地執行下去,畢竟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大計。”

“要不讓皇上現在就開始在旁聽政?”說這話時,史修帶著幾分試探地語氣,目光注意著公孫梁的神情。

他說這話,倒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想著若是小皇帝認可,將來也就不怕人亡政息了,如今雖是公孫梁大權在握,但這權力終究有一天要還給小皇帝的。

卻也不想公孫梁想太多其它的。

公孫梁大約也是留意到史修的小心,忙伸手拍了拍史修的肩頭,笑道:“如果連你我都無法完全信任,哪我還能信誰,你就是謹慎太過了。”

史修略放下心,問道:“那你覺得我這個建議怎麼樣?”

“如果沒有應太後的事,我會考慮這個建議,但是……”公孫梁刻意頓了一下,“有句話叫養虎為患,最近我想了許久,我不能給應太後複出的機會。”

“你是想換……”史修饒是跟著公孫梁經曆了五月份的那場政變,此刻依舊心有餘悸,自古廢立天子,可是件大事,伊尹霍光之功,不是人人能得的,也不是那麼好得的,況且小皇帝並未失德。

史修根本不敢多想,唯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丞相能打消這個念頭。

神色嚴肅地打量著公孫梁,頭一回,他從公孫梁身上感覺到了如今令朝中人膽顫的那股威權。

史修深吸了口氣,對公孫梁道:“今上並未失德,年紀尚在稚子,猶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聽章太傅說,天性聰敏,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塊不世美玉。”

公孫梁聽了,隻笑了笑,並未接話,而是用手指沾了茶水,在一邊的桌子上,寫了個字。

史修有片刻啞然,直想搖頭,不甚讚同。

又聽公孫梁輕聲道:“我今日來找虛無子,就是為了這個事。”

原來,他已經決定了,史修心裏暗忖。

公孫梁知道史修不易接受,並未再多說,他今日不過是向史修透個底,這件事,自從應勤淮陽病逝後,他就有了這個念頭,想了好幾個月,才下定決心。

他熟知曆史,自古以來,權臣又有幾個有好下場的,他既已踏上了這條不歸路,不如放開手腳,再跋扈一場,即如一位古代權臣所說:縱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醜萬年。

成敗一瞬間,他在賭。

這件事他還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今日和史修說,是讓他心裏有個準備。

見史修沒有說話,公孫梁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路之上,兩人同坐一轎內,卻是難得的沉默了下來。

直到轎子抵達白雲觀停了下來,公孫梁下了轎子,披了件白狐大氅,站在白雲觀的觀門前,俯首望去,隻瞧白茫茫的一片,好一個白雪冰封的世界。

“今年冬天特別冷呀,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公孫梁進觀前,望著史修,富有深意地說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