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烈雲跪在榻邊,握住了對方瑩涼如玉的手,將頭顱輕輕抵在了雲緞錦被之上。
他在害怕
。沒有人知道一路上威名赫赫的撫遠將軍有多麼恐慌,他害怕自己趕不上,害怕再也見不到麵前的這人,害怕從今以後,連凝視的機會也不會再有。
直到此刻,握住了這人的手,鼻端縈繞的全是這人的氣息,他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感到了久違的寧和。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定北軍也將叛軍的殘部一一剿滅,褪去了那些震天的殺聲,皇宮又恢複了昔日的肅穆,隻有那些尚未清理的屍體和血跡昭示著這裏曾經有過多麼慘烈的廝殺。
昭烈雲輕柔的替恒帝掖好被角,出了寢殿,一手提上長槍,對張德勝道:“今夜本侯就守在殿外,若有異狀,也可及時應對。”
張德勝為難的看了眼天色,勸阻道:“朔星殿已有侍衛輪值守備,如今正是嚴冬,侯爺白日裏又與叛軍交戰,想必此時也甚為疲乏,還是到偏殿裏休息吧。”
昭烈雲隻平平說道:“那些侍衛若是當真有用,之前就不會讓叛軍闖進殿內,還傷了陛下。公公也不必再勸,本侯並無大礙,守夜足矣。何況若是在殿內休息,恐於陛下聲名有礙,還是在殿外為好。”
朝中早有流言,說鎮北侯之所以如此忠心,實因恒帝以□之,鎮北侯神魂顛倒,自然鞍前馬後,甘為驅使。
昭烈雲聽了,自然憤怒萬分,他雖然愛慕天子,但絕無褻瀆之意,況且那人性如冰雪,凜冽無瑕,又怎會行引誘之事。
若流言隻是自己一人,昭烈雲尚可忍耐。但如今牽涉到了恒帝,又讓他怎能不怒。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叛亂剛過,朝中人心渙散,要是再讓有心人知曉他宿在朔星殿,必然又是一場風波。
幾番思量之下,昭烈雲還是決定守在殿外,張德勝見他心意已決,知曉勸阻無用,便從殿內取出一件大氅:“侯爺,這天寒地凍的,你還是披上這個,也能擋一擋寒氣。”
昭烈雲接過大氅,將其披在鎧甲之外。
到了後半夜,天上下起雪來,鵝毛大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將萬物都籠在一片純白之中。那些尚未清理的血跡和屍首也被掩蓋起來,抬眼望去,天地間一片潔淨,若是沒有親曆之人,怕是怎麼也想象不出白日裏這裏還曾有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昭烈雲懷抱銀槍守在朔星殿外,身姿筆挺,他的頭發、眉毛以及大氅上全都落滿雪花,整個人幾乎都要成了一個雪人,可他卻渾然未覺,目光專注的凝視著殿內那團小小的光暈,仿佛除此以外,他的世界再無其他。
雪下了很久,不知在何時停了下來,天邊漸漸暈染開了一抹曦光,黎明已然降臨。
恒帝從沉眠中醒來,沉默的聽張德勝說完了鎮北侯在外頭守了一宿的事,低低咳了幾聲,“你且把他叫來。”
張德勝領命而去,不多時,昭烈雲就進了殿內,他還沒來得及換□上的鎧甲,頭發上融化的雪水也未擦盡,看上去仍是濕漉漉的。
他進來行了禮,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陛下,您的傷還未好,穿的卻是太單薄了些。”
當真是一點也沒變。恒帝內心裏忽而就生出了這樣的感慨,麵前之人從尚嫌青澀的青年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可是卻總會讓他產生這個人其實一直都不曾變過的錯覺,仿佛還是那個不顧一切跳進河中的癡兒。
刹那間,像是有種明悟從心底像清泉般流出,一直以來都存在的某種東西終於被打破,恒帝闔上眼簾,複而睜開,對昭烈雲淡淡道:“你靠近些。”
昭烈雲雖有不解,但還是乖乖上前,單膝跪在榻邊,隨即,他緊張的忘記了呼吸,隻能呆呆的看著恒帝伸出了一隻恍如美玉的手,輕輕撚起了自己發絲間一片尚未融化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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