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屠從來也想不到,蘇映真原來也會讓自己落進如此狼狽的境地。

是的,狼狽。血屠一度認為,這個詞是永遠也不會和蘇映真聯係在一起的,不光是他,在這世上的所有人看來,淡漠高華一如山巔冰雪的清霄真君都不會有狼狽的時候,無論處在何種情況,他都是清冽無瑕的存在。

這個人狼狽的樣子,即使是想象,仿佛也是一種褻瀆。

但就在此時此刻,一座無名山頭的山洞裏,清霄斜倚在石榻上,容色蒼白,束發的玉冠也崩斷了,一頭漆黑如墨的發絲迤邐在冷硬的石榻上,竟多出了一絲旖旎的意味。他也不曾著慣常的白衫,而是罕見的穿了一身紅衣,一點紋飾也無,卻更顯出那種純然震撼的美。

烏發,雪膚,紅衣。

這三種對比異常鮮明的色彩此刻卻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淩駕一切,將萬事萬物都映襯成了黯淡的灰白。

血屠喉頭一緊,情不自禁的湊近了對方,鼻尖對著鼻尖,再近一寸,就能毫無阻礙的觸碰到對方。

清霄驀然睜開眼。即便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境地,那雙線條優美的鳳眼也不曾出現一絲的慌亂,仍然是幽深而又平靜的,恍如寒潭。

他就這麼冷靜的望著血屠,好像他遇上的不是多年的宿敵,而是知心的舊友;也不是傷勢沉重,任人宰割,而是全盛之時,手握問道。

湊的近了,血屠便嗅到了那抹淡淡的血腥,他的目光在清霄身上仔細逡巡,果然發現了血跡,隻是被紅衣掩蓋,之前沒有瞧出來罷了。

血屠神情莫測的盯著那一塊血跡,忽而就笑了起來:“烈陽訣······你還真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連化神期的老怪也敢招惹。”

烈陽訣是述思道君的標誌,為天下至剛至陽的功法,對身為冰靈根的清霄造成的傷害也最大,若不是述思道君到底還顧忌著上玄宗,在最後關頭收回了一分勁力,恐怕血屠此刻見到的,已是清霄的屍體了。

即便如此,暴烈的陽炎也在清霄體內衝撞不休,將他本身的靈力絞成了一團亂麻,因而外傷看起來並不嚴重,但實際上清霄此時連一根手指也移動不了,哪怕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孩童,隻要有武器,也能輕而易舉的殺了他。

清霄對自己如今的狀況清楚得很,血屠同樣也清楚得很,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著,氣氛蕭殺而又怪異。

良久,清霄率先移開了目光,淡淡道:“昔日我就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如今亦是如此。”

他的語氣實在太過平靜,好像談論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有在其中投注一絲感情,聽起來簡直教人心底發寒。

血屠瞬間被他這種漠然的態度激怒了,眸中血色漸深,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恨不得能大吼一聲將這鬱氣遣散,可是偏偏又吼不出,不上不下的梗在那裏,說不出的難受。

清霄猶未說完,“況且,吾之道,從來不需要他人置喙。”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態極其冷漠,好像連人的血液也能凍住,可卻更顯出一種清寒到了極點,近乎冷酷的美來,這種美就像刀鋒劃過的一刹那,既有直麵死亡的危險,又有生死一瞬交替的刺激,對血屠這類人有著致命的吸引,甚至帶來了幾近顫栗的快感。

猛然高漲的,不僅有血屠的怒火,還有可怕的欲望。

“既然你連死亡都不在乎······那其他東西必然也是不會在乎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