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5、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對於肖鵬毅來說這本應該是個繁忙的暑假,除了落實實習單位之外,當然也要搪塞一下家裏人為他製定的“五年計劃”,好在米拉並非是個喜歡打小報告,動不動就拿家裏人來壓他的女孩子,不然他早就和她說了分手的宣言。隻是現在真的和米拉分手了,如何向家裏人交代,這也是一樁心事。

當然這些讓肖鵬毅有些焦灼的“鳥事”李紫玉並不知道,肖鵬毅是懂得做男人的責任的,何況這個女人等了他千年,他又怎麼能讓這些“雞毛蒜皮”來破壞他們相處時的心情呢?還好在李紫玉的“紫玉小築”裏他感到了暫時的清閑和寧靜。

麵對到來的兩個月的空閑時間,擺到肖鵬毅議事日程的並非是那些煩惱著他的事情,他開始著手準備實現對李紫玉的承諾。

“我要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他說。

她又是低眉,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她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也不應襯他。

“我們去北邊吧,在那裏有一片廣闊的草原,那芬芳的香草一直連到了天邊,在與天接處,連湛藍的蒼穹也被染成了水汪汪的碧綠色。”他繼續說著,眼前已憧憬出一幅風吹草低、佳人斜影的美景。

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功課,買了旅途中要用的睡袋、帳篷,在網上查閱了各種信息,光是《旅遊指南》就買了不下十本。

肖鵬毅力曾有幾次做背包族的經驗,比如大一的那次和同學一起去了鳳凰,領略了沈從文先生比下那個淳樸幽靜的湘西邊城。最近的一次還一個人跑到瀘沽湖畔的女兒國,差點被那些還停留在母係社會的摩梭族女人搶去做新郎,淪為古老“走婚”習俗的犧牲品。在他僅有的幾次做徐霞客的記錄中,不是一人獨自上路,就是和男同學一起,並不去照顧別人,而這次的旅行是為她而準備的。這個不諳世事的沉寂的女人一路上免不了要他來照顧,所以這次的準備他格外的用心,生怕太陽曬壞了她,他為此硬著頭皮去商場買了許多防曬用品,又擔心長途累壞了她,他對於她的鞋子挑了又挑。

“北邊?”她的心裏一沉。

“是的,我有兩個月的假期,我們一起去好嗎?隻有我們兩個人,想想看,在一望無際的草原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你很想去嗎?”李紫玉看著肖鵬毅閃著光的眼睛,輕聲地問,不一會兒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說:“好吧,我們一起去。”

當肖鵬毅為她準備好了長途旅行的一切,兩人置身於機場明亮寬敞的大廳時,李紫玉表現出了一絲猶豫和惶恐。

麵前的這些人,包括他們真的要將自己的生命交給那個鐵做的大鳥嗎?而且還是在幾萬尺的高空中。

光想想,她的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放心吧,我在你的身邊!”肖鵬毅無須觸摸她發抖的肩膀,光是看到她發青的臉色,就知道她內心的掙紮,適時地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和溫情的擁抱。

李紫玉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別說是飛機,就算是火車李紫玉都有懼怕感,她總是不太能快速地接受新的事物,當然她這一生已經麵對並且漸漸接受了許多新的事物了。

在遇到喬治之前,她過的是一種因循守舊的生活,也不希冀生活中會出現怎樣的變化,喬治總是希望她可以接受一些新的東西,比如那個時候的女人流行穿旗袍,是喬治鼓勵她嚐試的,沒有想到這一穿就穿到了現在,現在喬治也老了,看慣了她穿旗袍的樣子,也不鼓動她穿那些新新人類的衣服了。好在流行總是過了又回來,現在大街上穿旗袍的女人也多了起來,但不是像兩塊門簾子掛在身上,就是小氣地將縮水的布裹著渾肥的肉體,少有她的飄靈,她這一身獨特、風姿而不招搖。

又比如那次和喬治一起去上海看戲,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車,這個龐然的鐵東西著實嚇住了她,好在那個時候有喬治陪著他,火車啟動的時候他的那雙有力而溫暖的大手一直握著他發抖的手。就像現在飛機已經緩緩得升上天空,肖鵬毅緊緊地拿住了她的手,她並不感到害怕,隻是有點不舒服。

肖鵬毅輕輕地把她的頭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別擔心,很快就會到的,有我在呢!”

機窗外變成了藍天白雲的世界,李紫玉的心漸漸舒張了開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飛上天空,若是在那時候,自己可以飛出李府隨容哥而去,那何來這千年的空寂和失落。

現在她終於和容哥一起飛了,他就在她的身邊,如此地實實在在。

出了機場他們直接上了一輛開往牧場的旅遊巴士,李紫玉覺得這裏和自己住的城市沒有什麼區別,隻是有點幹燥,高樓還是那樣的使人壓抑,來來往往的人和車還是一樣的陌生和匆忙,他們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就為了看這樣的風景?

肖鵬毅輕輕地把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先睡一會吧,我在你的身邊,等你一醒來,你就會看到一望無際與天相交的草原了。”

大巴車加快了速度,車窗外的風景如風吹般飛過,的確有些晃眼,誘人入睡。

“醒醒,我們到了!”李紫玉覺得有人在用手指輕輕地敲著自己的臉,她醒了過來,看到了肖鵬毅那張溫柔又興奮的臉。

她剛想說什麼,眼前就被肖鵬毅用黑布包了起來。

“怎麼了?”她詫異但並不掙紮。

“有禮物,你是我的公主,現在我這個王子要送禮物了,我要把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送給你!”說著肖鵬毅拉起李紫玉的手帶著她下了車。

“準備好了嗎?”他在她的耳邊嗬著熱氣。

她點點頭,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黑紗慢慢地從她的眼睛上褪去,摩挲著她長長的睫毛。

一束聖潔的光掠過她的眼角,就像是一曲幸福的前奏,接著,一大片和煦的白光灑在她的臉上,仿佛天空之母親柔軟的手安撫著她,這種光又傾瀉在了她的全身,她有些疲憊的身體被這樣的熏人的暖意細細包裹,緊緊纏繞,猶如回到了久違的母體。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一陣清新的嫩草味撲鼻而來,遠處又飄來了陣陣的奶香。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一整片如絨毯般柔軟的草地的嫩色溫柔地覆蓋了她的眼球,舒緩著她,親吻著她,撫摸著她……

她倒吸了口氣,一種前所未有的爽快進入她的體內,滲透到了她身體裏每一個細胞。

那是一片如海洋浩瀚的綠,風一吹,草野翻滾,就如同大海的微波,深深淺淺。藍的是天,飄浮著棉絮一樣潔白的雲,綠的是地,流浪著棉絮一樣溫和的羊。抑或許藍的是地,綠的是天,這雲也仿佛幻化成隻隻低首的羊。天地的界限,在風中消融,藍和綠長消長漲,在她烏木一般亮的眼眸裏,化為了天盡頭那一抹藍綠相交的柔暈。

“這地方我來過的!”她低沉地私語著,心落入了一汪清澈的水中,一直往下沉。

“喜歡這份禮物嗎?”肖鵬毅摟住了她的肩。

她張開雙臂,笑得似孩童般燦爛,又像孩子撲入母親懷抱那樣地向那一片綠海奔去。

肖鵬毅從未見過李紫玉這樣的開懷,心裏頗有些得意自己的安排,想著也撒開腿追了上去。

在蒼茫的野草與白雲的世界中,兩個騰躍的身影追逐著、歡鬧著,像是在碧綠的汪洋中兩條自由自在的魚,享受著孤遊的寧靜和戲浪的歡暢。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馬的長嘶,李紫玉和肖鵬毅停止了追跑,如此震撼人心的淋漓的嘶鳴把他們兩人都喝住了,這樣的聲音擁有的是任何在人類馴服下成長的動物所不可能存聚的能量和野魅。

兩人向著馬聲傳處尋去,茫茫草原的盡頭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小點,一直向他們遊移過來。

落在草地上的鏗鏘而黏稠的聲音由遠而近,馬的輪廓清晰了起來。

白的一匹如雪一樣純淨,黑的一匹又如墨一般濃滑。

兩匹馬跑到他們的麵前便停了下來,歡騰的蹄子不停地跺著地麵,白的那匹更是橫著脖子摩挲著李紫玉的臉,如此的親昵倒使她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便把臉緊緊貼在馬脖子上,彼此間仿佛也早已經熟識。

眼看那匹黑色的馬也要學白的樣子向肖鵬毅靠攏過來,麵對如此熱情野性的龐然大物,他的心裏實在有些發怵,不過李紫玉在他旁邊,他必然要表現出一些英雄氣概,於是他伸長了手,戰戰兢兢地去摸黑馬油亮的脖子,身子卻本能地往後退。

“嘿嘿,這……這哪裏來的馬啊?”肖鵬毅摸了摸自己板寸,看看李紫玉,卻被嚇得差點摔倒。

李紫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騎到了馬上,昂著頭,身子遮了半個太陽正自信滿滿地衝著他微笑,溢出的陽光給她的周身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此刻的李紫玉像是一個驕傲的公主,所煥發出來的那種神采與往日總是籠罩著愁雲的她迥然不同。

“你……你快下來吧,危險啊!”盡管肖鵬毅也詫異於她在馬上的英姿,並且無限地欣賞,但仍怕她磕著。

“哈哈,沒有關係,我們已經是老朋友了,對嗎?小東西!”她拍了拍白馬的脖子,那馬低叫了幾聲,算是對她的俯首。

李紫玉拉了拉韁繩,白馬便向著太陽掉轉身去。

她回頭衝著愣在後麵的肖鵬毅說:“坐上你的兄弟吧,我們比比看誰的馬跑得快,哈哈,看你這麼黑,這匹黑馬正適合你啊!”說著她拉緊了韁繩,兩腿夾了一夾,那白馬像是得了個解放令,撒開了蹄,向那一輪火紅的太陽飛蹦而去。

風呼嘯過李紫玉的耳畔,她甩開了綁著頭發的發帶,任長長的秀發在疾風中飛揚,她的心裏絲毫沒有恐懼感,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凝聚在她的胸中,那仿佛是沙場男兒的熱血,此刻卻在她這個柔弱女子的胸中湧動,從來沒有過的又像是久違了的快意充盈著她的全身。

她又拉了拉韁繩,白馬也像是與她心意相通,長嘯了一聲,飛蹦得更快了。

看著絕塵而去的李紫玉,肖鵬毅明白了什麼是“望塵莫及”,他的自尊心小小地受到了傷害。當他幾次想逞英雄,豪情萬丈地想要跨上那匹黑馬時候,那原先非常熱情的黑馬竟然一點麵子也不給他,攀上它的背似比攀登珠穆朗瑪峰還要困難。或許是他原本的姿勢不對,惹惱了馬兒。這使他受損的自尊心的裂縫越來越大,以至後來有些惱了,狠狠地踢了黑馬一腳,那黑馬便賭氣似的跑了開去,留下他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草地上。

日頭偏西了,草原上的落日出奇的大,而且紅得很單純,那種溫和的清爽的紅色使人聯想起切開的大西瓜。好在這裏的夏天不比城市,沒有逼人的暑氣煩擾著人心,不然看著這新鮮的落日,肖鵬毅可真要流下口水了。

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吹過來,那些碧嫩的小草隨風輕撫著他的手。

馬蹄聲又傳了過來,他立刻起身,隻見遠遠的一個美麗的女子,騎著一披雪白的駿馬,後麵還跟著一匹黑馬,她像是個中世紀的公主,騎著馬兒去尋找她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