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五章 幸福(2 / 3)

“在。”

“幫我一個忙。”

“少夫人有什麼吩咐?”容江的眼睛已經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砍了那株梅樹。”

“啊——”她身後的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阻止,“娘子,你不能那麼做!不能砍不能砍!”

她終於回過頭,看了眼身後那張惶急清俊的臉龐,淡淡地問:“為什麼不能砍?”

“因為——”身後之人才剛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我看見那株梅樹,就想起一個這一生都不想原諒的人。”

“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深深凝視著蘇映伶,傅秋辰滿臉的沮喪最終為歎息所替代,伸出雙臂,也不顧她掙紮,他將她緊緊地攬進了懷裏。

“娘子,我不是答應過你,我們要一起回來看梅花的麼?”

埋首在那具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裏,蘇映伶終於忍不住低泣,“傅秋辰,若是你以後再敢丟下我一人,就算是下了黃泉,我也不會再原諒你!”

“好。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

……

窗外的容江,笑了笑,悄悄地離開了。

天光從窗外折射而入,在地上帶出了一雙相擁的身影,一雙鳥兒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停留在那株梅花樹上,嘰嘰喳喳地叫了一陣,然後歪著腦袋看了屋裏相擁的年輕夫妻一眼,便拍了拍雙翅,一起飛向了高空。

就在梅樹後麵的牆頭,一名老者正半臥那裏,手裏拿著一壺好酒,嘴裏喃喃自語:“看來還是什麼時候找個時間教教這個笨徒弟鳳家神針好了,不然,這麼好的醫術可要失傳了——”轉過頭,看了眼裝裱房裏,那些七七八八的工具,老者皺起了眉峰。

“裱畫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玩的。”

丟下話,老者躍下牆頭,幾個起落便消失了蹤影……

番外

雖已是夜晚,但天氣依舊悶熱。

輕拭了拭額上的細汗,蘇映伶走到窗前,將窗戶敞開了些。夜風頓時撲麵而來,總算帶來了些微清涼感。

一轉眼,竟已是七月了。如綢緞般的夜幕上繁星點點,月兒高掛,明亮而璀璨,也讓人的心境跟著豁然開朗起來。

再過幾日便是七月初七了。

那是牛郎與織女相聚的日子。

蘇映伶微微一牽唇角,正要轉身回去繼續工作,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裝裱間外,那株已然凋零的梅花樹下,傅秋辰正輕靠著樹背席地而坐,雙眸微合,似乎已經睡著了。

竟又在等她了啊?!不是說好了,讓他先去歇息的嗎?

蘇映伶輕歎了口氣,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直到她走到那株梅花樹下,駐足良久,也沒驚醒樹下沉睡的人。

月光柔和似水,襯著他的臉色蒼白而清俊,他的五官原本就長得漂亮,月色下更見精致,隻是此刻他的兩邊臉頰上卻透著可疑的紅暈。

再度輕歎一聲,蘇映伶微彎下腰,伸手探向了他的額際。

果然在發燒。

自那次死裏逃生後,他的身子就一直沒有真正康複過,時不時就會受寒發燒,即使現在已經到了夏季,他這症狀也不見好轉。她曾無數次地叮囑過他,以後她工作時,他就不要等她了,好好休息,但每一次她走出裝裱間,總會在樹下看見他。

他說,他已經習慣了。即使不等她,他也睡不著。

他對她……總是這樣無怨無悔!

心口湧上隱隱的疼痛,蘇映伶輕輕抓起他的手,握於手掌之中,掌間傳來的溫度果然如同預料一般冰冷。

“相公。”蘇映伶低喚了一聲,“相公,你醒醒。”

“嗯?”緩緩地睜開了眼眸,傅秋辰一臉的倦意與迷茫。

蘇映伶柔聲問:“相公,不要在這裏睡。我扶你回房休息。”

輕甩了甩還在發暈的腦袋,傅秋辰總算是有些清醒了,他淡淡朝蘇映伶一笑,“娘子,你的畫裱好了?”

“先不要管我了,相公,你可知道自己又在發燒了?”

傅秋辰聞言伸手輕撫了撫額,臉上卻依舊掛著笑,“沒事呀,隻是有點點發熱——”

“走,跟我回房。”蘇映伶挽上了傅秋辰的手臂,就要扶他起來,臉上難得出現慍色,“不要逞強。”

“哦。”察覺到蘇映伶的怒意,傅秋辰隻好乖乖閉上嘴,在蘇映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側過頭看著月光下,蘇映伶那雅致優美的側臉,傅秋辰嘴角微微一彎。

看到他的笑臉,蘇映伶不禁莞爾。

“被我責罵很開心嗎?”

傅秋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兩分,“娘子,我知道你這是擔心我啊!你關心我,我當然開心。”

心底湧上一陣五味陳雜,蘇映伶微垂下眼簾,“知道我擔心,就不要再做這樣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有一段時日了,但每每午夜夢回,她總會滿身冷汗地驚醒,就怕醒來之後,自己的床邊又是一片空蕩與冰冷。

傅秋辰伸出手臂將蘇映伶擁進了懷裏,“娘子,我不是保證過了嗎?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離開。”

“你是個大騙子。”蘇映伶埋首在傅秋辰的胸前,聲音有些哽咽,“那時你也這樣保證過。”他的身子一日沒完全康複,她的心就一日這樣懸著。

傅秋辰輕歎一聲,眼中微現苦惱。

其實,他並不是存心要騙她的。

自那件事之後,娘子和容江都成了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就提心吊膽。他該要怎麼消除他們的那份驚恐?

“娘子,師父不是說過了嗎?隻要我好好調養,身子很快就會完全康複的,變回以前的傅秋辰。難道你連師父的話也不信麼?”

“可是——”蘇映伶才剛剛開口,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帶著怒意的質問聲——

“小子,你師父是不是鳳君信?”

對麵的月光下站著一名白發老嫗,一身青衫,長發盤起,雖然年近花甲,但那雙眼睛卻犀利如刀鋒,就好像能穿透人心一般。

她是何時出現的?

傅秋辰心驚的同時,將蘇映伶拉過,牢牢護在了身後。

“小子,我問你話呢?啞巴了嗎?”那老嫗顯然沒什麼耐性,“你師父是不是鳳君信?”

“前輩找家師何事?”察覺到對方來意不善,傅秋辰不動聲色地將真力慢慢凝於掌間。

“好!”老嫗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傅秋辰的臉上,“我找不到師父,找徒弟也一樣。”話落,伸手就拍向傅秋辰的右肩。

那一掌又疾又猛,似想一擊必勝。

傅秋辰原本想避,但蘇映伶就在自己身後,若是避開,受傷的可能會是蘇映伶。牙一咬,他不避反進,右肩受擊的同時,左掌已凝聚真力推出。

那老嫗眸光一閃,舉掌相迎。

“砰”的一聲,傅秋辰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相公——”蘇映伶臉色發白地扶住傅秋辰。

傅秋辰強壓下胸膛裏那一陣氣血翻湧,朝蘇映伶輕搖了搖頭,好讓她安心。

“好小子,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渾厚的內力?”老嫗一雙利眸上下打量著傅秋辰,“可惜你舊創傷及心肺,就算你內力再深厚,也活不過三年。”

蘇映伶一顆心幾乎停止跳動,扶著傅秋辰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娘子,你別聽她胡說——”傅秋辰知道老嫗那翻話定是嚇到了蘇映伶,連忙解釋,“師父不是說過了嗎?我隻要——”

“鳳君信的話十句有九句不能信!”老嫗冷冷地插了一句。

“前輩——”傅秋辰哭笑不得,雖然師父性情如同孩童,但這事關生死,他應該不至於拿來開玩笑。

“映伶,秋辰——”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焦急的呼喚聲。

傅秋辰轉頭一看,是琴玉,她的身後還跟著容江。

那老嫗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冷冷一笑,“小子,你若要活命,就找鳳君信出來見我,告訴他,我叫泓音。如果鳳君信不來見我,你不要說三年,就連三天也活不過!”

丟下話,老嫗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夜色裏。

活不過三天?!

蘇映伶隻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娘子,你不要聽她胡說!”

傅秋辰伸手扶上蘇映伶的雙肩,正想朝她露出笑容,眼前忽然一黑,竟就向蘇映伶懷中跌去。

“相公!”蘇映伶驚呼,連忙伸手就扶住傅秋辰,但她渾身無力,才剛剛接住傅秋辰,但跟著一起跌坐在地上。

“相公,你怎麼了?相公——”

可惜傅秋辰似已失去了知覺,任由蘇映伶如何叫喚都沒有回應。

蘇映伶心口頓時如同結了冰般寒冷。

難道她又要再一次失去他嗎?

整個天地忽然也跟著旋轉起來,恍惚中,她聽到了容江和琴玉焦急的聲音,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了。

黑暗襲來的那一刹那,她唯一殘存的意識,就是要緊緊抓住傅秋辰的手。

她不要再失去他了!

絕不要!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窗外已露出了淡淡的天光。

“相公——”猛地從床上驚坐了起來,卻發現傅秋辰就在自己身側,緊緊閉著雙目,臉色蒼白如雪。

她顫抖著手,探向他的鼻息。

雖然微弱,但還活著。

微鬆一口氣的同時,眼角隨之湧上了一陣溫熱感,她連忙以手掩住雙唇。

這時門口傳來“吱呀”一聲,一道身影推門而入。

是琴玉。

“映伶,你醒了?”琴玉走到床邊,手裏端著一碗湯藥,遞到她的麵前,“醒了剛好,快把這藥喝了。”

蘇映伶輕搖了搖頭,目光落回傅秋辰身上,“相公他怎樣了?”

琴玉歎了口氣,“他雖然還在昏迷,但暫時沒什麼危險。容江已經去找鳳老前輩了。倒是你——”微微一頓,琴玉彎腰將藥碗塞進了蘇映伶的手上,“快點把藥喝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啊!”

“孩子?”蘇映伶一怔。

琴玉笑了,“是啊,你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蘇映伶一手拿著藥,一手輕輕按上小腹,掌心處傳來的輕微觸感,讓她的心底湧上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竟然有了孩子了?!

“你剛才就是因為動了胎氣才暈倒的,所以,趕緊把這安胎藥喝了。等秋辰醒來,你告訴他這個消息,他肯定一高興什麼病都好了。”

蘇映伶輕點了點頭,慢慢將藥喝下。

“對嘛,這才像話。現在你身體裏可是多了一條小生命,要好好保護。”琴玉接過蘇映伶手裏的空藥碗,輕笑,“秋辰的事,你不用擔心,鳳老前輩醫術那麼高明,怎麼可能會救不了他呢?”

蘇映伶微微垂下了眼簾。

雖然她很清楚琴玉是對的,但老嫗離去時所說的話,卻一直盤旋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三天!

她的手心不禁握緊。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房門被撞了開來。

“我那個笨徒弟又怎麼了?”鳳君信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一看見躺在床上的傅秋辰,眉峰一擰。

“發生什麼事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鳳君信衝到床前,一把抓起了傅秋辰的脈搏,臉色竟是一變,然後伸手就扯開傅秋辰的衣襟。

“鳳老前輩!”琴玉嚇了一跳,連忙背過身,暗暗跺腳。

這個鳳君信也太過隨性了些,沒見她一個姑娘家還站在這裏嗎?

鳳君信此時也顧不得琴玉了,七手八腳就扯去了傅秋辰的上衣。

隻見傅秋辰的右肩之上,赫然印著一道血色的掌印,觸目驚心。

“這是——”鳳君信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為什麼會受這種傷?”

蘇映伶看著傅秋辰肩上的掌印,心頭一陣揪痛,“相公是被一個叫泓音的人所傷。”

“泓音?”鳳君信聞言,頓時像是受了驚嚇般,踉蹌退開床邊,“她怎麼會找來的?不可能啊,她不可能會知道我在這裏啊?這下糟了,我又該躲哪裏去?”

鳳君信一邊低聲自語著,一邊竟就轉身往門外跑。

這一轉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容江剛好走進來,被狠狠撞了一下,差點跌倒,幸好及時扶住了門沿。

“啊,發生什麼事了?”

鳳君信也不搭理容江,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門外。

“鳳老前輩——”蘇映伶阻攔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

“他跑什麼?”琴玉一臉莫名其妙,竟連受傷的愛徒也丟下不管了。

“現在怎麼辦?”琴玉擔心地看著床上昏睡的傅秋辰,“他身子才剛好些,竟又——”看到蘇映伶蒼白的臉色,琴玉沉默了。

“少爺——”容江趕到床邊看著傅秋辰直抹淚。

蘇映伶深吸了口氣,平複下紊亂的心緒。

“他會沒事的。因為他答應過我。”

琴玉輕輕歎了口氣,“你和秋辰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秋辰一定能闖過這道難關的。”琴玉說完便拉著容江一起出去,現在她能做的,就是把鳳君信找回來。

目送著兩人離開,蘇映伶的目光落回了傅秋辰的身上,細心地為他整理好衣物。

“相公,這一次你不會食言的,對不對?”伸手輕按著小腹,她的唇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以後,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一定要永遠守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

蘇映伶唇角的笑容漸漸轉為了哀傷,原本昏迷中的傅秋辰似有所感應,輕蹙了蹙眉峰。

“相公——”蘇映伶一喜,連忙抓住了傅秋辰的手,“相公,你醒了嗎?”

傅秋辰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娘子。”

“相公,你醒了就好!”蘇映伶眼眶微紅,“我就知道你不會食言——你——”說到這裏,聲音已然哽咽。

傅秋辰反手輕握住她的手,“怎麼啦?我隻是小睡了一覺,沒事的。”

蘇映伶點頭。

傅秋辰微笑了一下,想撐坐起來,卻渾身無力,心頭不由一驚。

“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傅秋辰搖頭,掩去了眸中異色,神色平靜地抬頭,“隻是覺得有些餓了。”

“想吃什麼?”蘇映伶知他有所隱瞞,也不點破。

“娘子煮什麼我就吃什麼。”

“好。”蘇映伶翻身下床,然後將他攙扶著靠在床頭,又為他蓋上薄被,“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好。”傅秋辰微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蘇映伶出去,傅秋辰唇角的笑容也落下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窗外喚了一聲,“前輩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窗外傳來一聲冷笑,隨即一道身影躍了進來。

正是泓音。

“好小子,都這樣虛弱了還能聽得見我的腳步聲嗎?”泓音深深打量著傅秋辰,“看來鳳君信撿了一個好徒弟,倒真是便宜他了。”

自泓音出現,似乎就一直針對鳳君信,傅秋辰疑惑地道:“前輩是否與家師有過節?”

泓音又哼了哼,徑自走到桌前,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我和他的仇怨豈是過節二字可以說得清的?這幾十年來,我天天追著他跑,但每一次都是在快要逮到他時,就被他早一步偷溜了。”泓音的臉上露出了憤慨之色,似乎越說越怒,“啪”的一聲,猛拍了下桌麵。

“若是被我抓到他,我一定會剝了他一層皮。”

傅秋辰苦笑。

也不知師父從哪裏惹來了一個這樣難纏的人物?

泓音抬起頭,看向傅秋辰的目光如同刀鋒一般,“小子,我看你還是快點把你師父交出來,不然,中了我的毒噬掌,你最多隻能撐三天。”

“毒噬掌?”傅秋辰愕然。

“你自己看看右肩。是不是有一道紅色的掌印?”

傅秋辰不禁扯開衣襟,果然見右肩之上有一道血色的掌印。

“本來中了我的毒噬掌,一般人可以撐過七天,不過,我看你小子應該剛受過重創不久,而且還未複原,體虛氣弱,以你現在的身體,最多撐過三天。”

雖然知道自己中了歹毒的掌力,但傅秋辰神色依舊平靜,抬起頭,他朝泓音淡淡一笑,“看來老前輩也會醫術。”

“那是自然。”泓音橫了傅秋辰一眼,“我的醫術比起鳳君信那個糟老頭還要勝上三分。他隻不過仗著自己會鳳家神針而已。若是沒有那鳳家神針,他算什麼?我用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比下去。”

聽了泓音這一番話,傅秋辰不禁莞爾。

“你笑什麼笑?”泓音瞪了傅秋辰一眼,“都快死的人了,虧你還笑得出來。三天之內,你要是不把鳳君信找出來,你家娘子就等著給你收屍吧!”

提及蘇映伶,傅秋辰心頭微震。

泓音知道自己戳到了傅秋辰的軟肋,不由有些得意,“傅秋辰,你不想你家娘子傷心,就乖乖說出鳳君信的下落吧!”

傅秋辰輕搖了搖頭,“前輩,我真的不知道家師在哪裏?他的性情我想前輩也略知一二,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呆上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若不是他的身子未複原,師父可能早就跑去雲遊四海了。

泓音哼了哼:“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把鳳君信給我找出來!”

“前輩究竟找家師何事?”

泓音目光一冷,“不用你管。”

傅秋辰歎了口氣,“那我就更不能叫師父出來了。”

“你小子倒是不怕死啊!”泓音忽覺有些頭痛,原本以為將傅秋辰逼上絕境,可以逼問出鳳君信的下落,結果……

難道這小子真不要命了?

“我看你小子還不知道我這毒噬掌的厲害之處吧?中掌者先是全身無力,即而會五髒慢慢被毒素侵蝕,最後毒氣攻心,你就沒救了!而且毒素侵蝕期間,你要忍受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你以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你認為自己可以撐得下去嗎?”

泓音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傅秋辰的臉色,卻見他隻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砰!”

泓音終於失了耐性,猛地拍案而起。

“傅秋辰,反正就是這兩條路給你選了,要活命就叫鳳君信出來!”丟下話,泓音又從窗口掠了出去。

“前輩——”傅秋辰原想喚住她,衝口而出的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已躍至窗外的泓音輕哼了下,剛要離開,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門外站著一個人——蘇映伶。

她的手上似乎端著一碗清粥,臉色蒼白如雪。

很明顯,她應該是聽到了剛才的談話了。

電光火石之間,泓音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絲念頭。

“若不想你相公出事,晚上來城西的百裏亭找我。”說完,她便縱身離去。

蘇映伶目送著她消失在牆頭,然後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清粥,深吸了口氣,恢複一臉的平靜,輕輕推開了房門。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她看見正伏在床頭咳嗽的傅秋辰急急忙忙地將手往身後藏,心頭一痛,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將手裏的清粥放下,然後為傅秋辰輕拍著背。

“這樣好些了嗎?”

強壓下胸口翻湧的血腥,傅秋辰極力地扯出笑容,“隻是、隻是一時嗆了氣。沒事的。”

“嗯。”蘇映伶微垂下眼簾。

察覺到蘇映伶沉重的心情,傅秋辰看了眼桌上的清粥,連忙扯開話題:“好香啊,娘子,我聞到這香味更餓了。”

蘇映伶端過清粥。

“娘子,不如你喂我吃吧?”傅秋辰揚起笑容,“現在我可是病人,病人最大,不是嗎?而且,我喜歡娘子喂我。”

“好。”蘇映伶坐了下來,拿起湯匙,慢慢地一口口地喂他。

見傅秋辰露出一臉滿足幸福的神情,蘇映伶心口更是揪成了一團。

他總是這樣,分明自己很難過,但在她的麵前,卻總是露出一副燦爛的笑臉。

她今生有幸,能遇上他!

雖然她遲了一些才認清自己的心,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要全心全意地對他,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但他們曆經了這許多波折之後,竟還是無法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麼?

“娘子——娘子——”

失神間,聽到了熟悉的輕喚聲。

她連忙收回神。

“嗯?怎麼了?”

傅秋辰指了指幾乎湊進鼻子的湯匙,“娘子,你這是要喂給我的鼻子吃嗎?我的武功可還沒到那種境界,可以用鼻子吃飯啊!”

蘇映伶一怔,臉上現出了一抹羞色。

傅秋辰輕歎了口氣,將蘇映伶輕擁進懷裏,“娘子,我希望你開心。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真的,我發誓。”說著,竟真的舉起二指,一臉信誓旦旦的模樣。

看著他那一臉認真發誓的模樣,蘇映伶心頭微慟。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蘇映伶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將手裏的清粥放好,然後抓過了傅秋辰的右手。

傅秋辰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收回手,卻沒能掙開。

當緊握的手心被攤開,赫然出現了一片猩紅的血跡,傅秋辰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

“娘子,我——”

蘇映伶輕搖了搖頭,打斷了傅秋辰的解釋:“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巾慢慢地擦拭著傅秋辰掌心上的血跡。

她知道的,剛才他讓她喂他吃飯,其實是因為他不想讓她看見他掌心的鮮血。

傅秋辰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終於,掌心拭盡,蘇映伶看了眼手中那染了血跡的手巾,不禁緊緊地捏住,“相公,你以後若是難受,不要再瞞著我了。你知道嗎?你這樣瞞著,我反而更難受。”

“我——”傅秋辰一時間語塞。

“可以答應我麼?”蘇映伶抬頭,深深望進傅秋辰的眼睛裏,“你若答應我,以後不再瞞著我任何事,我過幾天會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

傅秋辰眨了眨眼,“娘子你的秘密?”

“嗯,你不想知道嗎?”

“呃,不是不是,我想知道。”傅秋辰眼中的神色頓時亮了起來,“娘子,快告訴我。”

蘇映伶淡淡一笑,“今天不能說。”

“為什麼?”傅秋辰瞪大了眼。

“我還要看你的表現。”蘇映伶輕橫了他一眼,語氣雖平淡,但很明顯藏著一絲狡黠與笑意。

傅秋辰心頭一暖。

他一直盼著這一天啊!

盼著娘子能在他麵前表達出各種情緒。無論開心也好,傷心也好,難過也好,他隻想他們能一起分享,一起分擔。

“我一定好好表現。”傅秋辰說著忽然揪住了胸口,臉上也隨之露出了痛楚的表情,“娘子,我胸口好難受。”

“相公——”蘇映伶一驚,也跟著伸手按向傅秋辰的胸口,卻被一把反手緊緊地握住。

“你——”

看著他一臉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被耍了。

“相公,你存心嚇我?”蘇映伶不依了,轉身就想走,但掙不開手。

“娘子,你以後在我麵前都這樣好嗎?開心時就笑,難過時就哭,生氣時就摔東西——”

身後那道溫柔的聲音幾乎讓蘇映伶流淚,她僵直地站在那裏,良久良久都沒有出聲。

傅秋辰見她沉默,以為惹她不開心,連心解釋:“我知道,雖然冷靜內斂也沒什麼不好,但我隻是——”

話未說完,雙唇已被一指點住。

“好,我答應你。”

傅秋辰看著蘇映伶那雙清澈的眼睛,心神一陣蕩漾。

蘇映伶微微一笑,“不過,我生氣時肯定不會摔東西。”

傅秋辰先是一怔,繼而大笑。

“我也想象不出娘子摔東西的模樣啊!”

這一笑,樂極生悲,竟岔了氣,咳得撕心裂肺。

蘇映伶一邊輕拍著他的背,一邊搖頭歎息。

“相公,我們以後都會這樣過下去的,對嗎?”還要再加我們的孩子。

蘇映伶在心底悄悄補了一句。

轉眼,夜已深沉。

當蘇映伶應約來到百裏亭時,發現泓音早就站在那裏等著了。

也許是因為夜色太過寂寥,泓音站在黑幕下的背影竟也隱隱顯出了幾分寂寞。

“泓音前輩。”蘇映伶走上前,輕喚。

泓音轉過身,看了蘇映伶一眼,“我們開門見山,也不多說廢話了!你想不想救你相公的性命?”

“嗯。”蘇映伶點頭。

“為了他,你是不是什麼事都願意做?”

“是。”

泓音臉上陰沉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些,“那麼——”

她話音未落,就被蘇映伶截了去,“泓音前輩,除了說出鳳老前輩的下落,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你。”

泓音神色複又一僵,“我就知道。”輕哼了哼,她怒瞪著蘇映伶,“鳳君信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一個個都這樣護著他!”

蘇映伶淡淡地回答:“因為他是相公的師父。”

“好了好了!”泓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知道就算殺了你們,你們也不會說出鳳君信在哪的。但我又不甘心,就這樣放了傅秋辰一條生路,該找的人又找不到,我不是又白忙活一場嗎?”

“那前輩想如何?”

泓音看了蘇映伶一眼,“若是我說,我用你的命來換你相公的命,你肯不肯?”

“我肯。”蘇映伶毫不猶豫地點頭。

泓音一挑眉峰,“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蘇映伶聞言一怔,伸手輕按住了腹部。

“你打算由你們兩條命來換傅秋辰的命嗎?”

蘇映伶沉默了。

“如何?考慮清楚了嗎?”

蘇映伶抬起頭,“前輩可以答應晚輩一個請求嗎?”

“什麼請求?”

“等我將這個孩子生出來後,你再來取我的性命。”

泓音忽然往左側的黑暗裏看了一眼,“好,我答應你。”說著,突然伸手扣住了蘇映伶的下巴,往她嘴裏硬塞了一顆藥。

“你給我娘子吃了什麼?”

黑暗裏傳來了一道焦急的喊聲,緊接著一道人影跳了出來。

“相公?”

蘇映伶吃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傅秋辰。

“娘子——”傅秋辰也不顧一旁的泓音,急步走至蘇映伶的麵前,抓起她的手,緊張地打量著她的臉色。

“你怎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蘇映伶搖頭。

傅秋辰霍然轉身,“前輩,你剛才給映伶吃了什麼?”

泓音慢悠悠地走到百裏亭的長椅上坐下,然後一翻白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前輩——”

傅秋辰一激動,頓時又咳嗽起來。

“相公。”蘇映伶連忙扶住他。

傅秋辰掙紮著走到泓音麵前,“前輩,這件事與映伶根本毫無關係,請你放了她。”

“我又沒傷到她!”泓音瞪了傅秋辰一眼。

“那前輩剛才——”傅秋辰怔住了,這個泓音比師父還要喜怒無常。

“那藥啊,隻是對你的孩子有害罷了。”

這一句話頓時讓夫妻二人變了臉色。

泓音冷冷一笑,“你們夫妻倆都不畏生死對嗎?那現在我就讓你們在孩子和師父兩個人之中做個選擇,我倒要看看你們會選哪個?你們還有兩天的時間。”

泓音身形一掠已消失在了夜色裏。

蘇映伶幾乎站不穩身形。

傅秋辰連忙扶住她,一臉擔心,“娘子,你怎麼樣?”

“對不起,我不該來。”蘇映伶臉色慘白地抬起頭,她隻是想救相公,卻沒想到連累了自己無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