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的答案讓他絕望。
可是他不允許自己絕望,他隻能告訴自己,蘭珠一定沒事,她一定被人救起來了。她隻是暫時沒有回來而已。
他隻能這麼告訴自己,他隻能這樣讓自己相信。否則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自己讓她受傷失蹤,生死不明的殘忍現實。
霍蘭珠的失蹤,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如果她沒有收到那些照片,要跟他解除婚約,還開車去遙遠的海邊散心,如果他不是招惹了史麗麗那個可怕的女人。她應該還是好好的,微笑著站在他的麵前跟他說話。
也是霍蘭珠的失蹤,讓他知道,他早已愛上她,不是因為她完美,不是因為她是個理想的結婚對象,不是因為她會是個最好的妻子。
他隻是愛她。
他早就愛上她。
在那段沒有她的日子裏,每一個黑夜,因為尋找她而精疲力盡卻又失望而歸的他坐在黑暗裏,用拳頭一遍一遍的砸向牆壁,直到牆壁血跡斑斑。
他恨自己。
他恨自己,讓霍蘭珠失蹤。
是他害了她。
他更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發現自己愛上了她,當他發現的時候,她卻不知道在哪裏。
沒有人知道他受的是怎樣的煎熬。
愧疚、悔恨、恐懼、絕望……纏繞著他,讓這個高大俊美的男人迅速消瘦憔悴。
每個人都說他真是情深意重,連一直對他保持著冷淡太多的霍連城都被他打動,默默地認可了他的心意。蘭珠的父親甚至看到他的時候說:蘭珠回來以後,一定讓你們馬上辦婚事。
他一直都在煎熬中等待著,等著她回來。
霍蘭珠失蹤了一年,他找了一年。
後來霍連城將霍蘭珠帶了回來,她卻失憶了。
因為她的失憶,霍青雲許諾的婚事也隻能暫且往後推遲,他帶著歉意地跟袁雪薔說:實在對不起你,我們都知道你為蘭珠做的事,你對她的心意,我們這些長輩的都看在眼裏,可是她現在連我們都記得,我們都隻能等待,等她恢複記憶。
他猶豫了一下,說:如果你覺得耽誤你……婚約我們可以解除……
他斷然拒絕了。
失憶有什麼呢?等待有什麼呢?蘭珠還是蘭珠,隻要她能回來,隻要她能繼續微笑地跟他說話。等待有什麼關係呢?
他能等,為什麼不能等?
而且,他心裏不是沒有暗暗慶幸地,慶幸蘭珠的失憶。
因為他僥幸地希望,失憶的蘭珠既然不記得以前的事,那也不會記得她曾經收到過那些難堪的照片,不記得她曾經知道自己和史麗麗的事情,不記得她們之間的冷戰,不記得她是要跟他解除婚約,不記得她是為了散心才去的海邊,才發生了車禍。既然她失憶了,那一切就可以重頭再來。
他滿心以為,他隻要耐心等待,然後跟霍家表白自己的心意,霍家看到自己一片真心,會將蘭珠交給他。
史麗麗的話讓他震驚,他這才知道車禍的原因。
他趕走了史麗麗,一心要將愧疚彌補給蘭珠。他會好好地對她的,一定會萬般珍惜她,愛護她的。
他原以為,一切可以重頭來過的。
但是,他卻不知道,霍蘭珠這失蹤的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霍家的人並沒有告訴過他。——想來,這樣的事,讓他們如何開口?而且那段時間,霍蘭珠情緒十分不穩定,他們自己焦頭爛額,哪裏顧得上他?
他隻以為,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的。霍蘭珠還會完成那個沒有完成的婚約,嫁給他的。
他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希望裏。
既愧疚又喜悅的煎熬著。
直到今天,就在剛剛,他接到公司副總的電話。
他不敢相信,迅速打去給霍連城,問蘭珠在哪裏。電話裏的霍連城聲音抑製不住激動,讓他馬上追上他們,自己馬上趕到。
霍連城的話等於間接證明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那一霎那間,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
自己的未婚妻,同別的男人出走了!
為什麼?
難道這麼久,辛辛苦苦的等待,終究隻是一場空嗎?
他跟蘭珠始終是不能在一起嗎?
他不相信,一定是蘭珠在失憶其間被人蒙蔽了,她一定是被人騙了。
蘭珠,你應該是我的妻子。
他命人先一直跟著他,然後自己迅速地按照那路線開車追了上來。
就這樣,他拚命地追趕著他們。
風馳電掣間,許多往事飛快地閃過。
霍蘭珠溫柔的聲音,嬌稚的容顏,可愛的笑容,他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史麗麗的作梗,如果沒有那場車禍,那麼他們現在一定已經結婚了。
……
是不是,這就是命運的捉弄。
霍蘭珠應該是他的妻子。以前就應該是,現在更應該是。
他不可以沒有她。
他追趕的,不僅是自己的未婚妻,還是他捉不住的希望。
僅存的希望。
他不能放棄。
他怎麼可以放棄。
蘭珠,應該是我的妻子!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應該是屬於我的。
他在心底發狠般的宣誓,俊美深邃的五官籠罩上一股怒氣,倒更顯得深厚的男性的魅力所在。
黑色皮鞋重重踩在油門上,握在方向盤上的大手青筋暴出,他已經不顧一切了。
車子到底比他們的強,他超過了他們。
一個狠狠地急轉彎,車子斜著打滑停下,他想要用車子攔在他們的車子前麵,擋住他們的去路,逼迫他們停下車子。
但是,沒想到——
司機措手不及,趕緊緊急地踩刹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車子堪堪地,幾乎就要撞上,他趕緊猛打方向盤,往右麵開過去。但那輛紅色的小車子攔在右麵,司機發出一聲驚呼,車子從右麵斜衝出去,撞在了路邊的一棵大樹上,停了下來。
頓時,袁雪薔心髒一下子跳到了喉嚨。
他悔恨莫及。
——我,是不是,又一次,害了蘭珠?!
等到發狂的袁雪薔跑過來,隻看到他們三個都在車裏昏過去了。車頭的玻璃被撞得像蜘蛛網一樣,司機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楚蘭用身子擋著霍蘭珠,自己的頭碰在了一邊的玻璃上,鮮紅的血由額頭的傷口滴落下來,落在車廂裏形成了一小灘的血跡,而蘭珠被他護在身下,卻也在車子撞擊的那一霎那被撞得暈了過去。
車門從裏麵鎖住,袁雪薔曲起胳膊,狠狠地砸碎車窗玻璃,才把車門打開。
一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他一個踉蹌,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紛亂的腳步聲,高高低低的說話聲……黑暗裏有什麼刺穿了虛空,發出了無奈的呻吟。
他閉著眼睛,仿佛聽到說話聲,又仿佛隻是一個夢境。
“楚蘭,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是蘭珠的聲音。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悲傷和無奈。
不,不要走……
可是她的聲音卻越來越遠。
楚蘭一下子坐起來,剛一動,頭上就傳來刺痛。他伸手摸了一下,一圈白色紗布綁住了頭上的傷口。
他的手下一看到他醒過來,趕緊上前去扶住他。
“念蘭呢?”他緊緊抓住扶過來的手,緊張地問。
手下低下頭。
“你說話,她是不是有事……”他著急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手下說:“當時你們全都受傷了,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把念蘭小姐還有受傷的司機都帶走了,隻……把您留在那裏。我們已經盡力打聽過了,那司機和念蘭小姐都沒事,但是念蘭小姐馬上被轉回了霍家,他們還……還……”
“還什麼?”
“他們還說……今生今世,您永遠別想再見到她一麵。”
手下說完,趕緊又低下頭,簡直連看都不看再去看楚蘭的臉色。
好久,他們都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有人緊張地悄悄抬起頭,從眼角的一點視線看去,隻見楚蘭的臉色同他額頭上的白紗布一樣的顏色,雙眼平靜,甚至是過於平靜。他靜靜地,似乎無悲無喜,但是他分明感覺到,楚蘭的心正懸在懸崖上,隻要一個波動,就會直直地掉下去,再不見天日。
良久,楚蘭坐回了病床上。
他淡淡地說:“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都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