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半個小時,我沒有像上次一次那樣緊張興奮,我有些平靜,也有些向往,還有的是,繼續以前一如既往的日子的憂愁,在這裏自由了,在別的地方仍舊會有別的不自由,我就是我在兩種不自由中做的選擇。
一種雖然不自由但不會傷害自己的自由。
我打著手機屏幕的光,輕輕地關上了門,下樓梯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每一個房間,這裏有我短暫而深刻的回憶,有我不想傷害但傷害了每一個人的地方。人,為了理想而傷害了別人,然後原諒了自己。
“再見了,爸爸媽媽,姐姐,小毅。”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們了。”我轉身下了樓,把鑰匙放在了餐桌上,再也不會需要它了,已經有別的門等著我去開啟了。
這是我真正的家,在我心中一個很真實的地方。
我打開了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果然仍然不喜歡滄桑。
打了一輛車,找了車站附近的一個旅館,那時已經七點了,我進去睡了一覺,我的睡眠狀態就一直保持在想睡和在胡亂的時間睡中,我開著電視,在電視的新聞播報中睡著了,有時候人需要一點吵鬧才睡得著,太安靜了反而清醒。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多,馬上將近一點了才醒。為了我今天的啟程,我必須睡個好覺。我打算回去,回到那個我呆了三年的地方,那裏有我的朋友,我會跟他們說驗DNA的時候才知道搞錯了,所以我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繼續來人間修練來了。他們一定會很惋惜,這件事一定會成為他們茶前飯後喜歡談論的一場有趣的事,講的是灰姑娘變成公主,可是搞笑的是過後王子發現找錯了人的事,灰姑娘還是灰姑娘,但我不介意,事實上生活中有這樣一件樂事也不錯,雖然說犧牲一點點我的疼痛讓我們有些講起來特殊經曆的事我也無所謂。
他們會不會批評我當時說什麼都不準他們到我家來做客,不然我們就會有更多的話題了,他們對故事也有更多的了解了。
我泡了一桶旅館裏的方便麵,因為我現在不想出去,中午的太陽實在是太大了,我打算下午等太陽快下山時去買車票,今天晚上或明天上午就走。
現在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那個我熟悉的地方,那幫我熟悉的朋友,雖然總有一天我還是會離開那裏,離開他們,但是現在我願意呆在那,願意和他們在一塊。
不知道此時家裏是什麼情況,爸爸和姐姐今天有沒有去上班,我的希望是他們一如往常地生活,雖然那不可能,媽媽肯定會很傷心,而我感覺爸爸也在變老。
姐姐雖然有些成就,可是她沒有能撐起一個家的力量,她的內心是柔弱的,在她的成就背後,她需要依靠謝筠,需要依靠爸爸媽媽,她不能一邊成就一邊照顧他們。
想起了謝筠,其實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我現在的問題是謝筠喜不喜歡姐姐,最後姐姐會跟他在一起嗎,因為那次的夜晚,我真不喜歡他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總是不想朋友受到傷害的,此時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姐姐在我心目中更重要還是謝筠?
過了約一個小時後,我肚子又餓了,但也不是太餓,能夠忍得住,比起外麵火熱的太陽,我還是選擇肚子有點餓。我又喝了旅館裏的一瓶飲料,沒幾口就喝完了,真好喝。
我沒有關掉電視,而是靠在床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想著前幾天的事情,才過了幾天,感覺又過了那麼遠,那天接到一個陌生女人和男人的電話,聽到那個陌生女人的哭泣聲,聽到那兩個詞,爸爸媽媽,然後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感覺就好像我這二十一年都是生活在爸爸媽媽身邊,然後他們告訴我其實我是個孤兒,他們將永遠也不會陪伴我一樣茫然。
我到現在還在想,如果這件事發生在那些渴望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的孤兒身上,那該有多美滿。
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們要盡快忘了我,因為我也會忘了他們。
饑餓越來越大了,三點鍾的時候我下去吃了午飯,找了一家快餐店,因為快餐店沒到營業的時間所以沒開空調,我就打包去旅館吃了,這樣一來一回身上又黏答答起來了,真是認栽,自己怎麼就沒想要帶一套衣服出來呢,雖然上次寄存的背包裏有,可是從這裏到車站要半個多小時路程,實在是不想出動。
衣服上的汗被空調吹幹了,可是還是感覺很不舒服,我脫下了衣服,進浴室洗了個澡,把衣服也洗了,擰幹了把它們掛在陽台上,這麼熱的天,很快就會幹的。
就這樣打發著時間(雖然又是等,但這次我願意)一直到了晚上六點,太陽已經落山了,我想等到七點,等溫度降下一點後再去買票。看了一個小時的娛樂新聞,看到了我的偶像的消息,挺開心的,然後像突來的生命,我關掉了電視,站了起來,馬上就可以買到我的自由通行證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車站,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窗口買了一張明天上午的票,但是隻有站票,不過售票小姐告訴我隻需要十個小時,我就咬咬牙就明天了,因為要一直排到後兩天才有坐票,就這樣拿著一張超便宜票價的車票離開了售票口。
接下來就把我的行李領取一下,省得明天太麻煩,我從車站一樓走進了地下通道去領我的行李,可是就在一切都順利進行的時候,不遠處,我看到小毅坐在前麵的台階上。
混蛋!
我在心裏大罵他,為什麼要多管閑事,為什麼要管我的閑事,我很想告訴他,我們並不是朋友,所以不要來管我的閑事行不行,他到底在這裏等了多久,一個人,他到底是怎麼出來的,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樣不見爸爸媽媽會擔心嗎,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小毅也看到了我,他的眼淚直掉了下來,他跑過來抱住了我。
“周姐姐,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丟下我們……”他哭泣著,也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
我很想推開他,可是他的力氣太大了,每次都是這樣,說自己是個小孩子,可是力量卻和一個男人的一樣。
我放棄了推開他,我把頭埋進他的身上,也許是因為難過,也許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有時候,自己到底是重感情的還是隻會在意別人眼光的,我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繼續哭著,那麼傷心得再也無法假裝堅強,我的心裏也很難過,我害怕看到別人傷心,更害怕看到一個孩子傷心,我就怕那樣會讓他們的心上蒙上一層陰影,畢竟一個人渡過一個怎樣的童年跟他的一生都有很大的關係。
“好了……”我安慰著他,試著慢慢將他推開我的懷抱,“別哭了……”我幫他擦著眼淚,其實那時他已經平靜一些了,倒是我倒很想好好哭一場,好好大叫一場了,到底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傷痛、自私和愛。
“周姐姐……”小毅哽咽地叫著我,“媽媽暈倒了,已經送進了醫院……”說完他又哭了起來,當我聽到他這句話時,我聽到了小毅語句中的無助,他一定很無助,媽媽暈倒了,周姐姐也不見了,這個家在這個孩子的眼裏由幸福走向了不幸,他一定很害怕。
我顫抖了一下,“媽媽進醫院了……?”我輕聲地問他。
他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才知道人生有多麼滄桑。
我對他說,你等我一下,然後我去領了我的行李,牽著他的手走出了地下道,外麵已經是一片漆黑漆黑了,零零星星的燈光亮了起來,我帶他走到了那次我們吃早餐的那個廣場,其中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把行李包放在了一旁,坐了下去,他也坐了下來。
“周姐姐,我們回家吧……”他乞求我道,那語氣讓我又心疼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