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山大道,夕陽斜照,顧城開車載著羅淩夜一起去山頂看落日,在那白天與黑夜交替的時刻,當那雙黑眸自沉睡中醒來時,正好可以趕上那一幕天地的風景。
“淩夜先生,為什麼看落日一定要來山頂呢?”停好車,顧城牽著羅淩夜的手來到山崖邊,此時他仍是個瞎子,在這陌生的地方,怕他一個不留神多走兩步就走到山崖外去了,明天的新聞頭條就要登上:某個看落日的瞎子男人失足落崖,摔成肉餅。
“以前……我們都是在山頂上看日出日落的。”相握的手掌緊了緊,羅淩夜淡淡地說道。
“哦……”顧城漫應了一聲,想要說她對所謂“以前”的故事是毫無印象,但窺見他眼底掩藏不住的寂寞與悲傷,心中不由一陣輕顫,到嘴的話不得不咽了回去。
與他相處越久,就越無法反抗他了,尤其是他身上時隱時現的那種仿佛經曆了千年寂寞的幽冷氣息,深深地吸引著她,也禁錮了她,令她幾次生出一種想要去滿足他、填補他、溫暖他的衝動。
該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種荒唐想法呢?顧城擰眉,垂眸看著被那隻大掌緊握的自己的手掌,然後又發現,隻要與淩夜先生單獨相處時,她不但有那些衝動,而且還會常常忘記自己身為顧城的“男性”身份,尤其在他深情凝視、在他柔聲呢喃著“傾城”的時候……
“……淩夜先生,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真正的傾城,你會離開我回到真正的妻子身邊去吧?那時……”那時,我們還會是朋友吧?但這句話,她說不出口,仿佛隻要說出了口,她就會失去他似的。
“不會!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她就在我身邊。”傾城,快快想起來吧……
“可是……”她是真的想不起來嘛,雖然內心深處的感覺偷偷告訴她,她是真的有點喜歡他了,不,是非常喜歡他了,但是,那個沒有印象的“傾城”,也會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個重要障礙吧。
“不要,我現在是男……”羅淩夜忽然抱住顧城,俯首吻上她糾結的眉峰,不顧她的抗議,溫潤的唇瓣一路往下,點上她的鼻尖,拂上她蠕動的唇,吞沒她的聲音。
仿佛遭遇了千年饑渴而降下的甘露,曆經了幾世滄桑的重逢,那種能引起渾身激顫的喜悅感,令她很快便淪陷在那激烈而深情的熱吻中,迷失了自己,或者說想起了自己。“淩夜……你回來了……”雙臂攀上羅淩夜的脖子,踮起腳尖迎向他,吻得更深。
落日染上一層羞澀的嫣紅,晚霞垂下豔羨的眼眸,天空由藍而灰,逐漸呈現紅、橙、白、黃等絢麗多彩的顏色,散發著燦爛的溫柔光芒。
“你、你、你怎麼又抱住我了?不是說了我現在是男人身份,不要做出那種讓人誤會的行為嗎。”好半晌之後,竟猶未盡中,突然冒出一串驚慌失措的聲音。
唉,又來了……
“不管你是傾城還是顧城,是女人還是男人,總之,剛才我們熱吻了,很熱烈的……”羅淩夜一臉嚴肅的指出事實,老是吻完就撇開得一幹二淨,是她現在的作風,可不是他的。
“我……”顧城呐呐地想要辯解,可是又不知怎麼去解釋剛才這個吻,她是真的有感覺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發麻的唇,臉頰不受控製的紅透,說是熟透的紅蘋果可以,說是蒸熟的螃蟹也行。
“對,你剛才很享受,不可否認,你對我的吻反應也很熱烈。”被她的尷尬模樣逗笑,羅淩夜輕笑著繼續刺激她,令她更是窘得想要鑽地洞。
“傾城,不要再糾纏在你不記得的事情上了,從現在起,你隻要用心去體會我們在一起時的快樂,用心去感受我對你的愛,這樣就夠了。”對一個隻能在熱吻中拾回零星記憶清醒後卻不想認帳的妻子,目前也隻能這樣對待了,相比之前的狀況,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我……真的可以嗎?”顧城抬眼凝視著羅淩夜不知何時變黑的幽深瞳眸,像燃著兩簇火焰。這時候的她,眼神也是純女性化的,帶著一絲期盼、和疑慮。
“當然!”羅淩夜肯定的回答,手指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天邊的晚霞已漸漸淡去,落日在遠處半隱半浮,乳白色的月亮在此時優雅地登場,呈弦狀高掛在湛藍的天空。
這晚的夜色真美!
“咚咚”、“砰砰”、“砰砰砰”……
顧城自睡夢中勉強睜開眼睛,翻身看向房門,誰一大早這麼不識相,竟然以這種粗魯的方式擾她清夢?
不甘願的從床上爬起,整理好衣裳,確定男人身份不會被揭穿之後,才慢吞吞地挪腳來到門邊,打開門,深吸一口氣後,隨即便用力吼向門外哪位不識趣的家夥。“一大早的你招魂啊。”
“城、哥哥、早!城哥哥,有事、有大事……”青青倚在門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麵色興奮又詭異地說著。
“早?早你的頭啦,沒看哥哥我是在睡懶覺?而你,應該早就去上班啦,幹嘛跑來擾我好夢?”顧城一看竟然是這丫頭,受不了的翻著白眼,沒好氣地咕噥著。
“我……是有上班、啦,可是……”青青大概是一路跑進來的,搞不好是一直跑到房門口才緊急刹車,所以這會雖然努力調整呼吸,但仍然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
“瞧你那小樣,叫你平時沒事多鍛煉一下,你就是不聽,看吧,才跑了多遠呀,就像掉了半條小命似的。先一邊去喘氣,喘好了再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顧城再瞄了青青一眼,一邊說話一邊走回浴室去洗臉、刷牙。
青青也跟在後麵走進來,呼吸平穩了許多,這才開口補充先前的意思:“我有去上班的,結果一到公司就收到一張請柬,你猜猜是哪裏寄來的?”
“我怎麼知道?”顧城嘴裏冒著牙膏泡泡,含糊不清地說著。
“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訴你啦,是‘熾天使’!上次我們去參加古董展會,但是拍賣還沒開始就先鬧盜竊案陷害你,後來又突然‘慘遭滅門’的那個‘熾天使’啦。”
青青的話剛說完,顧城刷牙的動作已經停止了,過了好幾秒鍾,才匆匆漱口,轉過頭來,瞪著正在彙報的某人:“你說的是真的?你確定不是沒睡醒的後遺症?熾天使的當家已經死了呃,拍賣會也終止了呃。”
“是真的啦!請柬上寫得明明白白,拍賣會在這周末的晚上八點準時舉行,還請我們務必光臨捧場呢。那語氣、那內容,說得就像一切正在順利進行著,從來不曾發生過盜竊案和殺人慘案似的……”青青從架上扯下一條毛巾遞給仍在發呆中的顧城,詳細地彙報著。
“淩夜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顧城喃喃低語,不敢相信,警察不是調查到現在也沒有查出這兩件案子的真相嗎?現在他們又出來一位當家,那之前的兩個案子,是準備怎麼處理或者結案呢?
“淩夜先生說什麼?”青青好奇地追問。
“他說……死掉的那個‘熾天使’當家仇百萬隻是一個傀儡,並不是真正的當家。”顧城用力甩甩頭,開始洗臉。
“也就是說,傀儡死掉之後,真正的當家不得不出來主事了?”青青沉吟著,忽然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道,“城哥哥,你說現在出來的這位當家,是不是殺害爸爸的真正凶手?”
顧城握住毛巾的手掌陡然一僵。
她一直認為是仇百萬設局殺害了父親,因為仇百萬曾找父親去盜“死神護珠”,但被父親拒絕,才被設局滅的口。事後也曾聽淩夜先生說過,是仇百萬指使蒙麵人下手殺死父親,而蒙麵人已死在淩夜先生手中,按理,殺父之仇已經了結。
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竟然仇百萬隻是個傀儡,那麼,殺害父親是不是也隻是根據幕後主人的指示?
“這周末晚上是吧?好,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顧城主意一定,心中便安定下來,她迅速恢複精神,開始洗臉、擦臉,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扭頭瞥向青青,“都彙報完了?”
“彙報完了,請哥哥示下。”
“好,你現在回去工作,有不懂的地方就多向林森討教,不要和他使性子鬧別扭。林森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可要善待他喲。”
“城哥哥……我哪有欺負他,我一直都很聽他的話耶。除了你之外,我最聽的就是他的話了,你還怕我任性麼。”
“那就好,還不快走?”
“哪有人過河就拆橋的,就不能讓人家多喘口氣嘛……”
“如果你要在家閑閑沒事幹寧可啃手指甲的話,你就在家呆著吧。”
“我……我走了,我和林森一會還有個case要討論。”
送走青青,顧城來到餐廳,果然又看到一副相似的畫麵,已吃完早餐的羅淩夜,正一邊閑閑地品著咖啡,一邊和顧可德在聊天。聊的似乎都是她以前當大盜時的生活。
顧城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偷瞟著羅淩夜。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夢境中的困擾。
這幾天的夢境又沒有向前推進了,還是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迷霧中徘徊,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雖然焦急,卻無計可施。而且,再也沒有夢見過他了。也許,跟每次走到那片熟悉的地方時便心痛如絞有關係。害怕失去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
“我吃飽了,我去‘熾天使’分公司走走。”推開餐盤,顧城起身。
“我陪你。”羅淩夜也跟著起身。今天的傾城很沉默,令他心中有一絲不安。
“不用了,你白天不方便,還是在家裏休息吧。”顧城說著,看羅淩夜擰眉,一臉不悅,忽地失笑,湊近他耳邊輕輕說,“你白天真的很脆弱,雖然可以勉強,但我不想看到你比我還疲憊的樣子。”
羅淩夜拽住正待轉身的顧城的手腕,憋氣了一會兒,堅持道:“我還沒有這麼慘,我可以的。”
顧城回手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溫柔地勸道:“不,我不想你為我受到傷害,我們晚上還是可以一起出去玩的。現在,我隻是去‘熾天使’踩點,沒有危險,嗯?”
“……好吧,你帶上德叔,我聽說德叔功夫底子不錯。”羅淩夜退一步說。
“不,德叔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相信我,我沒那麼遜。”顧城抽回自己的手,自信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