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她終於平靜下來,陷入沉默。顧可德再瞥了一眼後視鏡,忽然道:“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爾森沒有說錯,就在他朝我舉槍的時候,確實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不,應該是一道迅速出現又刹那間消失的黑色影子,我站在影子的後麵,或者說這道影子在保護我,所以我看不到他們之間做了什麼,想必,就如顧爾森所說,影子抓住了他的手,代他開了槍,子彈穿過影子的身體,射死了那四個打手,子彈也在顧爾星的肩頭擦過。而他們兩兄弟,都被這突出其來的變故嚇傻了。”
“原來如此,那影子……”
“夜影!他叫夜影,是淩夜先生派來保護我的。還有一個叫霧影,在保護青青。還有血刹和羅刹,淩夜先生沒有說在保護誰,所以我想,應該是在他自己身邊。”顧城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將臉轉向窗外,喃喃道,“可是,從認識到現在,我就沒見過這些人,以我大盜的嗅覺,也沒有發現他們藏身在哪裏。”
“就算是忍者,這麼多天朝夕相處下來,總會露出馬腳吧。”顧可德思索著,他確實沒有發現家裏除淩夜先生外,有多出什麼人或者東西。
“德叔,淩夜先生可有告訴過你,他是做什麼的?”顧城忽然問。
“沒有,從未主動提過,我也不好問他……其實這個,我早就想問你了,他救過你,對你也非常關心,在我看來,你們的關係並不尋常,不,是早已超越了一般朋友關係,所以,你應該知道點什麼的。”不要說你們沒有在戀愛,我是不會相信的。鑒於近來他們之間微妙的火花氣氛,德叔隻敢在心裏小心說道。
“我不知道!”顧城飛快地回答,似賭氣又似逃避地撇唇,過了一會兒,見顧可德沒有再說話,於是忍不住又繼續開口,“一開始我是覺得不重要,後來當我開始問他的時候,他卻指著那把扇子和中國結說,一切答案都在這上麵,於是我很努力想要參詳出那兩件物品的秘密,可是我的夢境卻一直反複不定,似乎走到一個階段之後,就再也無法向前了,但我直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很懊惱,可是又不敢去問他。”
“為什麼?”顧可德奇怪地反問。既然羅淩夜是少爺記憶的關鍵,直接問不是更清楚嗎?
顧城歎了口氣:“他和‘熾天使’有關係。”
顧可德詫異地瞥了一眼後視鏡:“你是說……他與老爺的死也有關係?”
“不,我直覺沒有,但是……我也怕萬一,所以……我更不敢問。德叔,我好矛盾,我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與父親的死有關係,我是不是……是不是該一槍殺了他?”這個答案,是她目前最害怕去深思,也無法麵對的。
“……”顧可德沉默著,過了好久,才喃喃道,“少爺,也許你該相信你的直覺。”
“相信……直覺嗎?”顧城迷茫地眼眸注視著前方,好像,當她看到羅淩夜與那個“熾天使”的女總裁抱在一起時,就無法相信他了,是……嫉妒嗎?
也許,她該去找他談談,不再賭氣,而是將所有事情攤開來談個清楚。
南苑。
顧城敲了敲羅淩夜的房門,見門又是虛掩著的,便走了進去,一眼望見羅淩夜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竟然沒有發現她走進來。
坐在床邊,望著他沉靜的睡顏,心中思緒萬千。這兩天一直很生氣,也不想親近他,而忽略了他日漸蒼白的臉,是什麼事讓他如此憔悴又堅持呢?
其實隻要冷靜下來,就可以想到,那個匆匆出現在花園的女人,不會是他執著的妻子“傾城”了,否則,如何解釋他到現在還賴在她的身邊,寧可受她的冤枉氣而趕不走?
這個男人,真是讓她又愛又恨嗬。他明明對她那麼好,卻又在她不在的時候,讓別的女人抱住,也不知道反抗,這算什麼呢?明明跑去找她解釋的,卻又什麼也沒說,後來更霸道的阻止她和那個女人碰麵,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真是讓人咬牙切齒。
一個一身是謎的男人,叫人怎麼相信呢?糟糕的是,她還真的相信了他。沒道理,就是相信他不會傷害她。這就是她的直覺。
手指輕觸他清瘦蒼白的麵頰,情不自,將吻輕輕落在他的唇畔,正想抬起頭,腦後忽然被一隻大掌按住,被吻的人開始反吻過來,溫柔而熱情地啃咬著她的唇瓣,繼而唇舌交戰了半天,他才緩緩張開眼來。
“傾城……”深情地凝視著她含情又帶羞的眸子,忽然將她的頭摟在胸前,一手攬上她的腰,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聽著彼此的心跳聲,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終於,顧城抬起頭來,雙手交疊在他的胸前,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依然與他幽深的黑眸交織著。“你今天看起來特別累?”
“力量用過頭了,剛睡了一下,已經好多了。”輕描淡寫地解釋著。這兩天因為紫菱的出現,他不得不將尚未完全恢複的力量調整至最高狀態,消耗過多的結果就是疲累更甚。
顧城點點頭,又問:“告訴我,為什麼你的眼睛會變顏色?為什麼以前白天看不見,而現在白天也能看見?為什麼你和‘熾天使’的那個女人有關係卻不告訴我?為什麼夜影隻見影不見人?為什麼……”
伸出一指,輕輕按在她的唇上,羅淩夜溫和地笑著,她終於將問題明明白白地問出來了,而不是憋在心裏自己生悶氣,真好!
“在回答你那些問題之前,我要跟你說幾件事,如果你能信我,你的問題自然便有了答案。如果你不能信,沒關係,你可以放在心中,慢慢消化……”
顧城瞠大了眼睛,不解地問:“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事關我的身份,你的來曆。”羅淩夜的笑容就像一道溫暖的早春陽光,溫暖而不熾熱,卻剛剛好融化寒冰。他開始慢慢說出他們的故事。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其實並不是隻有簡單的一種,雖然這是最龐大也最常見的一支族群,他們按照自然法則生老病死、休養生息、衍生後代……但不排除還有其它的族群,比如不老不死的血族,還有我們掌管冥界生死的夜之一族。我們的族人生命力也很強盛,雖然不能像血族那般將時光視為沙塵,但根據能力深淺,也能得到漫長的生命期限。”
看著顧城驚恐又不敢相信的表情,他輕撫著她的頭,繼續說道:“而人類傳說中的‘死神’,就是從我們族人中誕生,並代代相傳。但死神並沒有很多,隻有七個,這一世,他們降生在七個兄弟身上,死神之首是七大死神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他也能決定其他死神的生死,並統領整個夜之一族。這個死神,就是我,羅淩夜。”
“你?死神?最強的死神?”顧城倏地坐直了身子,眼睛越瞪越圓,不可置信地呆在那裏,喃喃道,“就算要講故事,也拜托講些能讓人消化的故事吧。”
羅淩夜隻是笑笑,沒有接她的話茬,繼續說自己的:“我有個妻子,叫傾城,我們相識於聖山腳下的花野,那日,她在花叢中與蝶共舞,我在樹下吹笛,與她和鳴,後來我們相愛了,但祖母並不喜歡她,想要為我安排親事,所以極力阻攔我們兩個在一起。我當時殺心大起,就想殺了祖母與那些反對的人。但是她卻不要我枉殺,叫我忍耐。所以我們悄悄在聖山成親,婚後一直過得很快樂,一直到五百年前,我的兩個弟弟背叛我,想要殺我而取代我在夜之一族的族長地位。我瞞著傾城前去處理,誰知,等我處理完叛亂之後回來,卻再也找不著她的身影。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殺了很多人,但都找不到她……”
“她死了?”顧城忍不住問。看他的模樣,絕不像在講一個虛構的故事,雖然這個故事聽起來是那麼的荒誕,不像真實。
“不,我們夜之一族的生命力遠盛於人類,而她作為死神的妻子,不可能那麼容易死。”羅淩夜搖搖頭,認真地注視著她,輕輕道,“她不見了,從我那個世界裏突然地消失了,一直到五百年後,她才再度出現,就像空白了五百年的時光一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所以……你找了她五百年,卻隻到五百年後才找到她?”顧城眨眨眼,似乎能理解當初為什麼他一見到她,就說我終於找到你了,又一再提到五百年。
“是的,可是她失憶了,不記得我,也不記得自己。你說,我該怎麼辦?”羅淩夜也坐了起來,目光一刻不離顧城的眼睛。
“你是說……那個傾城,真的……是我?”親了親幹燥的唇,顧城心中也如亂麻,雖然早就一再聽他喊她“傾城”,但因為她一直認為他認錯了人,所以也沒放在心上,甚至還老是吃那個“傾城”的醋。可是現在……
“我知道你不會信,也不奢望你馬上接受這些事情。”羅淩夜垂下眼瞼,掩住眼底的悲傷,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展顏一笑,狀似輕鬆地道:“好了,現在有關我們的故事先說到這裏,接下來,我要回答你的問題了。”
話題一轉,顧城有些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看著他,但他還是繼續說下去。“話說夜影為何隻見影不見人?這個,其實他和霧影、血刹還有羅刹一樣,都是從我千百年來的靈魂、暗黑之氣以及思念中幻化出來的形體,成為我的忠實護衛也有幾百年了。而有關我的眼睛,這個得從我的身體說起。當年我因為找不到你,於是發了狂,大開殺戒之後,便將自己封禁在自己的寢陵之中沉睡,直到這次感應到你的存在,蘇醒過來。不過力量尚未完全恢複,這個是根據你的記憶決定的。力量不夠的我,隻能封印一部分時間讓自己休息,這時會變成族中能力最低的眼瞳狀態,而且,身體在陽光下承受力也會變差。所以我白天等於是一個脆弱的瞎子。隻有到了晚上才會恢複正常。”
“但是你現在白天也能看見了。”顧城雖然驚詫,但還是忍不住指出事實。
羅淩夜點頭:“因為紫菱出現了,我怕她會傷及失憶也失去能力的你,我更怕白天的自己保護不了你,所以……我調集所有能用的力量,來維持我白天所需的能力。”羅淩夜偷瞟了顧城一眼,緩緩閉上眼睛,“紫菱,就是祖母曾想安排給我做妻子的人選,但我不喜歡她,一直遠遠地避開她,就算你不見了,就算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也不會選擇她。”
紫菱……這個在夢現過的名字。顧城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難道要告訴他,在夢中,她夢見紫菱割斷了綠蘿藤,害她跌死了嗎……
“紫菱,就是‘熾天使’的當家嗎?”想到他與“熾天使”的關係,不由蹙眉。
“不,我才是‘熾天使’的當家,因為這五百年來我把自己封禁在寢陵沉睡,所以長久以來,‘熾天使’,乃至整個夜之一族,都是在祖母的掌控中,她培養的傀儡死後,就派了紫菱過來接任工作。”
“那我父親的死,是否與你祖母有關?”雖然詫異,卻更擔心的問。
“我想,應該是傀儡自己的野心在作怪,祖母沒有那麼蠢,從我手裏盜‘死神護珠’的結果隻有死路一條。”羅淩夜認真的說著。
“哦。”不知道為什麼,顧城竟然鬆了一口氣,但馬上又問,“那紫菱……”
“你不用擔心,我今天去過‘熾天使’,命令她離開了,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身邊,也不會再幫助顧家人來害你,而且,周末的活動雖然照舊,但你已不用去了,就讓青青和林森去就好。”
“好,我想,我也需要回房睡一下,我的頭好暈。”不是暈,是太多的信息含量在腦中打架,撐得她的頭都要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