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等到那時候?有差別嗎?”羅淩夜垂目盯著自己的手掌,淡聲問。
顧城擰眉說道:“如果現在讓她知道,她一直以來依靠和依賴著的,並不是個無所不能的大哥哥,而隻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子的時候,我怕她會內疚,會不讓我再像以前那樣擋在她前麵麵對顧家人的困擾,甚至……可能會想看我穿女裝,想讓我也談戀愛,那時,簡單問題就會複雜化了……”
“等她婚後再說,難道她就不內疚,不想看你穿女裝,不想讓你談戀愛了嗎?”羅淩夜睜了睜眼,黑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這何嚐又不是他的願望呢。
顧城聳聳肩,繼續吃著早餐:“至少,那時她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她不會再圍著我這個不論是哥哥還是姐姐的人打轉,而且那時,她和顧氏都有了依靠,我也會放心地離開了,那之後我穿什麼裝,談不談戀愛,她又怎麼會管得到呢。”
羅淩夜明白了,早日將青青的歸屬、顧氏的穩定,以及顧家人的麻煩徹底處理完,他的傾城才能早日回到他的身邊,同他回去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我吃好了,我去醫院看看顧爾星。”顧城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我陪你去。”羅淩夜也跟著站起身來,毫不意外的堅持著他的承諾,她到哪兒,他就陪她到哪兒。
“……不用,有德叔陪我去就行了,淩夜先生你在家休息,雖然你現在眼睛能看見了,但還是需要休息。”見羅淩夜想反對,連忙補了一句,“我聽說這兩天那些姐姐妹妹們來看你的次數少了,我想……你再堅持個幾天應該沒問題了。”
羅淩夜莞爾一笑,糾正道:“她們不是來看我,是來找你的,我隻是在這裏製造了一個‘顧城在家’的假象而已。”
“嗬嗬,說得也是,不過在用了替身的情況下,還讓他們逮到我的行蹤,帶著武器將我堵在小巷裏,可謂是準備充分,不得不讚佩他們的嗅覺了。”顧城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眸中光芒閃閃,“不知道當我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們會是怎樣的表情?”
羅淩夜原本想堅持要跟著顧城以便親自保護她,但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令他沒有再堅持。
見他不再反對,顧城聳聳肩,招呼顧可德:“德叔,我們走了。”
走出門外,目送顧城和德叔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小徑的樹蔭下,羅淩夜溫柔的目光漸漸轉為冷漠。“血刹、羅刹,我們走。”
“熾天使”的香港分公司,紫菱在四名保鏢和一名年輕英俊的冷麵隨從的護衛下,來到了總裁室,不久前這還是“熾天使”當家仇百萬的辦公室,而今,成為紫菱的臨時工作地點。
“熾天使”再次被盜的點子就是她想出來的。當她查到仇百萬的死與蝙蝠大盜有關後,就想用同樣的法子請蝙蝠大盜再次光顧。 不過這次蝙蝠大盜似乎無意接受邀請,即使在又一次被栽贓之後,至今也無動靜。
由保鏢打開門,率先走進去檢查室內是否安全,隻有安全了紫菱才會進去,因為她不想像仇百萬一樣死得莫明其妙。
她的謹慎未免太誇張了,站在她旁邊的冷麵隨從雖然麵部表情不變,但眼中卻出現一絲譏屑之意。
“啊……不許動!”
“你是誰?舉起手來走到牆邊!”
就在門外的人耐心等待之時,門內卻忽然傳來兩道緊急喝叱聲,冷麵隨從眉頭一挑,有些詫異地快步走進去。在他突然緊握的右手拳心中閃現著一縷詭異地赤色,他身上的殺意陡然閃現,連退到後麵接受保護的紫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走進門,冷麵隨從一見到那背負雙手卓然佇立在窗前的黑衣身影,雙眉瞬間一揚,但不太確定,於是向前一步道:“請問……”
那道黑衣身影回過身來。
雖然麵上毫無表情,但冷麵隨從的雙眸卻倏地一亮,緊握地右手立即平置胸前行了個禮,低頭恭聲道:“驚魂見過大哥!”
“是大爺?大爺是來看紫菱的嗎?”原本在門外戒備的紫菱聽到羅驚魂的聲音,一臉驚喜地跑了進來,看見站在窗邊的果然是羅淩夜,不由自主地直撲過去。
但她撲了個空,因為羅淩夜的身子忽然不見了,再一轉眼,又出現在總裁的辦公桌後,坐在椅中。
“老四,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看也不看一臉興奮又失望地紫菱一眼,羅淩夜黑眸緊盯著自己的弟弟,七兄弟中的老四。和老三已在五百年前死於他手中,七兄弟如今隻剩下了五個。
羅驚魂雖然很高興見到大哥,但顯然也很懼怕這個發起狂來六親不認的大哥,見他問起,連忙老實回答:“是祖母讓我來保護紫菱,聽說原來養在這邊的傀儡被殺了,而且是樁死人無數的慘案,所以祖母叫我過來順便查查是怎麼回事。”
其實祖母是在擔心七大死神之首的閻羅是不是蘇醒了。
這位五百年前殘殺族人無數,連兩個親兄弟都沒有放過的死神之首,在將自己封禁在寢陵沉睡之後,世界平靜了五百年,真擔心他會醒來。尤其是,醒來後會威脅到自己五百年來好不容易掌控住的夜之一族的權勢。
但祖母並不知道,閻羅早就醒了,他的蘇醒隻有血脈相通的其他死神知道。那日紫菱接受顧大伯的邀請去祖宅赴宴,如果不是在離開時聽到南苑傳來的悠揚笛聲而尋去的話,也是不知道的。
“是我殺的。”羅淩夜點頭承認,再將寒冷的目光轉向旁邊一臉期待的紫菱,“我曾答應過傾城,不再枉殺,但,對於傷害傾城的任何人,我絕不放過。”
紫菱仿佛被那刀鋒一般的冷目刺了一下,差點當場飆血,她渾身顫了顫,畏縮地後退了兩步。
也因為那日紫菱出現在顧家祖宅,羅淩夜才想到顧家人所以又變得肆無忌憚,是因為有了新靠山,那就是準備助顧家人爭奪顧氏的“熾天使”。
然而,傾城卻在見到紫菱突然抱住自己後,起了誤會,令他頭痛不已。
女人吃起醋來,足以酸死一頭獅子。當她不想聽你解釋的時候,你說什麼也是沒用的,她若不肯聽就絕對聽不進去。
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卻不是這個。“紫菱,我命令你現在馬上回去,順便告訴祖母,這裏有驚魂主事足矣,你不需要過來了。”
他知道,紫菱一回去,祖母自然知道他已醒來,是從此收斂不敢妄為,還是加緊鞏固她們的勢力而不惜與他撕破臉麵,這一天都快到來了。
但目前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複,因此,絕對不能讓她與傾城碰麵,不能讓他們知道傾城就是顧城的事情。
“大爺……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你身邊。我可以不和四爺爭‘熾天使’的主事權,我隻要乖乖呆在你身邊,可以麼?讓我留下來好嘛……”紫菱見羅淩夜竟然要遣自己回去,不由急了,也忘了先前的害怕,又往前蹭了幾步,作勢想倚上羅淩夜的身子。
“不回去可以,死是你的最後一個選擇!”羅淩夜看也不看紫菱一眼,輕飄飄地判定她的死刑。
“嘎?”紫菱大驚失色,倒抽了一口涼氣,隨即忍不住暴跳起來,“大爺……大表哥!你就這麼狠心,連表妹都要殺?”
誰知,羅淩夜眼皮都沒有跳一下地輕哼一聲,冷笑:“我是夜之一族的王,我掌管著整個冥界,我想要誰死,誰就得死!”他站起身,不想再浪費時間,“血刹,你留下,如果紫菱在入夜之前尚未離開,就殺了她。”
紫菱一臉忿恨和熾怒卻不敢發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羅淩夜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羅淩夜才又道:“驚魂,傳我的命令:‘熾天使’從今天開始,由你們四個弟弟共同打理,有什麼問題直接彙報給我,旁人不得越權手,否則殺無赦!”
是的,他才是曆史悠久的“熾天使”真正的大老板。不過這五百年來缺席了而已。
可笑的是,前段日子,“熾天使的當家”仇百萬還一心想請盜神和盜神傳人去盜取“死神護珠”,卻不知那正是要從他家大老板的嘴裏拔牙。
“是,大哥。”羅驚魂表麵恭聲領命,卻忍不住暗自歎息。大哥還是這麼冷血嗜殺,曾經他以為自己是最無情的,每次有戰爭、瘟疫出現,他都是首衝先鋒。但當他看到大哥親手殺死自己的兩個弟弟後,他才知道,他自歎弗如。
而羅淩夜的心中也在歎息。當年兄弟叛他,他在盛怒之下,隻顧自己的心情直接殺人懲戒;後來傾城下落不明,他更瘋狂殺人;最後還將自己封禁起來不問世事,不理族務。完全沒有顧及其他兄弟的心情和感受,也沒有照顧他們,令當時尚幼的他們,無力代他掌管夜之一族,而讓祖母與外戚勢力坐大。
顧城一臉笑容地從醫院出來,一直到坐上了車子的後座,才好像憋了許久一般,揚聲大笑起來,笑到後麵忍不住捶胸頓足、拍打座椅。顧可德坐在駕駛座,往後視鏡裏淡淡一瞥,忍不住搖頭歎氣:“少爺,形象!形象!”
“哦。”顧城乖乖地坐正了身子,似極力忍耐著爆笑的衝動,但嘴角依然咧得大大的。
顧可德無奈地再次歎氣:“好吧,我承認他們實在可笑,但是你也得顧及一下形象哪。”
“我有啊,剛才在病房裏都一直很忍耐耶,我不是一直忍到了車上才開始笑的嘛。”顧城忍不住抗議,她的形象很好耶。是顧爾星他們搞得太誇張了嘛。
剛才他們去病房探望被顧爾森打了一槍的顧爾星,誰知道一進病房就發現竟然是加護病房,而且醫生、護士一個個如臨大敵,而床上的顧爾星,他不是隻有肩頭被子彈擦過了嗎?消炎、上藥、包紮就OK了,可是……他竟然上了氧氣瓶、輸血袋、病房裏的儀器擺上一堆,好多她都不認識。
顧家人圍在床邊,不是垂頭喪氣就是愁眉苦臉,再不就幹脆來個哭哭啼啼,一副即將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模樣。把剛走進病房的顧城嚇了一大跳,難道子彈上塗了以現代高科技醫學也無救的毒藥?
那四個打手自然是死翹翹了,而僥幸逃過死劫的顧爾星,也躺在床上等死。顧家人真是又氣又恨又擔心。原本顧城以為顧家人看到她會把她生吞活剝,卻沒想到,他們看到她時卻一齊向後退縮,眼露驚駭之色。
後來還是一直站在病床前的開槍禍首顧爾森道破天機:“不要過來,我沒殺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於是顧城便順口問了:“不是你是誰?我明明看到是你!”
“不是我,槍是在我手上沒錯,但不是我開的!我發誓,我絕沒有要開槍的意思,是突然有人握住我的手,子彈就跑出去了……穿過他的身體,他他他……他不見了!”顧爾森在看到顧城之後,似乎受到了刺激,將原本說不清楚的當日情況,一下就說了出來,臉色變得慘白又怪異,表情更是扭曲而恐怖之極。
顧家人也沒有再責罵顧城什麼,這事本身就極為詭異了,而又是他們有錯在先,怎麼能反咬一口呢,萬一咬得不好,被警察關注了,搞不好最後吃官司的反而是自己。所以顧大伯開口了:“顧城,你走吧,你我的恩怨就到這裏了。”
於是,一件原本很糾結的麻煩事兒,就這麼稀裏糊塗的解決了。而顧爾森駭怕的狼狽模樣,再加上顧爾星躺在床上等死的可憐模樣,還有顧家人一副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模樣,就構成了顧城大笑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