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寶貝,別哭,我在這兒。”
是誰在安慰我?我看不清,不是爸爸,不是明光,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隻要錢。爸爸到海裏去找金魚了,因為金魚會給他變很多很錢;明光去娶有錢的女人了。他們不要我了,因為我沒有錢……
“你是誰?”
“我是……”
“不管你是誰,給我錢好嗎?”
“好,我給你錢。”
“好多好多錢哦!”
“好多好多錢。”
他身後麵有兩個人在看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很年輕,他們是誰?是明光和那個有錢人的女兒嗎?我想不起他們的樣子了。他們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又是來罵我的嗎?我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哼,我就知道她隻會要錢。”那個女人說。
我好害怕,我把臉埋在那個陌生人溫熱的胸膛裏。她又會罵我癡心妄想,勾引她的男人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勾引明光……
“尉芳,不許胡說!”那個陌生人說。
“大哥,你幹嗎護著她?也許她隻是在假裝。”那個女人說。
陌生人說話,我偷偷抬眼看他,他低頭對我笑一笑。
“大哥,難道你真的……”那個女人說,“你瘋了!這是亂倫,我決不答應!”她幹嗎惡狠狠地瞪我啊?明光已經要娶她了,不要我了,她為什麼還是不放過我呢?我害怕地又縮縮身子。
“尉芳,你嚇著她了。你們先出去吧,我以後再和你們解釋。”
“大哥……”女人還在叫。
“走吧,尉芳。”和她同來的男人拉著她,“這是大哥的私事,讓他自己考慮吧。”他們走了。
“他們是誰?”我抬起頭問。
“我妹妹和她的未婚夫。”
“可是……你又是誰?”
為什麼我整天睡覺,床是白的,被單是白的,牆也是白的,除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天天陪著我,還有一些穿白衣服的人來了又走了。
好奇怪,我的家不是這樣的,這也不是我和明光租的鐵皮屋。我掀開被單坐起來,我想回家,我不要在這個白色的地方,那個男人都不讓我下床,趁著他不在,我要逃走,逃到他們抓不到的地方。走廊裏也有好多穿白衣服的人走來走去,他們看見了我,但誰都不理我,我走出了大門,陽光好刺眼。
有花、有樹、還有可以坐的椅子,有些穿白衣服的人在走,還有人坐在有輪子的椅子上,讓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推著走。
我看見他了!我看見那個總是陪著我的男人,我高興地笑了,向他跑過去。可是……要是他看見我偷偷出來,沒有乖乖聽話待在床上,會不會很生氣?我放慢了腳步,猶豫起來。
他正在和一個人說話,好像是……姓雷的,雷大哥,我想起來了。可是我總是記不住他叫什麼。“……十七歲時被她父親以一百萬的代價,嫁給了村裏姓王的土財主。這個人又老又醜,還是個虐待狂。據鄰居說常聽到她的慘叫……”雷大哥在說話。
那個人好像很生氣,眼睛裏都在冒火光。
“……大約一年左右,她逃走了,逃到北部,到處打零工為生。這期間她結交了一個男朋友,叫劉明光。他們租了一間樓頂的違章建築,住在一起,一起打工的人都說他們很要好,她很樂天,很可愛……”
“後來呢?他們怎麼分手了?”
“據說劉明光認識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就甩了她。她那時一無所有,就離開北部回鄉下了。這期間她的父親遇海難死了。她隻好回到夫家,姓王的土財主也已經死了,親戚已經瓜分了所有的財產,見到她,就指責是她克死了丈夫,把她趕了出去。這就是她的第一次婚姻。”
“該死!”那個人低聲咒罵。他在罵誰?
“她以打工為生,換了很多工作。後來在南部一家電子工廠當女工時,老板很喜歡她並娶了她,這就是她的第二個丈夫,姓費。費先生對她不錯,可是她總是鬱鬱寡歡。據當時費家的傭人說,她很少笑,而且總是鬧著讓費先生給她錢。但她自己卻又很少花錢,給人的印象很古怪……”
費……費……頭好痛,是誰,是誰在叫我想起他?我捧著頭,好痛!好痛!我不要想了……
“你怎麼在這裏?”有一個女人拉住我問。
我抬起頭看著她,她穿著白衣服,頭上戴著白帽子,兩邊還向上翹著,很好看。我也有一頂白帽子,是孝文給買的。對了,孝文……
“你快回病房吧。”她扶著我走。
“是孝文叫你來的嗎?”孝文讓傭人叫我回房,他總是要我陪他看電視。
“什麼孝文?快回去吧,一會兒醫生查房發現你不在了,我會受罰的。”
“醫生……”是他,是那個壞人!“不!我不去!放開我——”
“別發神經了,快走!”她用力拖我。
“不!我不去!壞人,放開我!孝文,救我——”我大聲尖叫,我不要見那個壞人,我好害怕,害怕他眼鏡後麵的光……
“怎麼回事?”
“你怎麼在這兒?”兩個男人跑過來。
“是孝文,孝文來救我了。”我用力甩開壞人的手,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摟住他的頸項,全身顫抖著。
“笪先生,是她自己跑出來的,我想帶她回去,她就拚命尖叫。”那個女人說。
“算了,我會帶她回去的。不過以後要小心點,下一次再出現這樣的疏忽,就請院長向我解釋。”“對不起,笪先生……”
他們在說什麼?我在孝文耳邊小聲說:“孝文,你快叫壞人走開,我怕……”
“別怕,我在這兒。”他拍拍我的背,“你走吧。”
那個女人沒說什麼就走了。
呼,幸虧有孝文在,那個壞人沒法做壞事了。“孝文,你真好,隻有你對我好。”
“孝文?”他幹嗎叫自己的名字?還看著另一個男人,臉上好像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
“費孝文,她第二任丈夫的名字。”另一個男人說。
“孝文,你忘了自己的名字?”真笨!
“是啊。”我放開他的頸項,改拉住他的手,“咱們回房看電視去。”
電視卡通片真好看,我看得使勁拍手。
“孝文,你怎麼都不看電視,光看著我呢?”
“因為……”
“我知道,因為我比電視好看。”孝文總是這麼說。“他又是誰?”沙發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叫雷未央。”
我狐疑地看著這個叫雷未央的人,他對我笑著揮揮手,“嗨,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朋友?他是孝文的朋友?我全身緊張起來,壞人!孝文的朋友是壞人……
“不!”我一下子撲到孝文懷裏,他身子往後一仰,差點摔倒。
“怎麼了?”
“孝文,你會相信我對不對?你會相信我?”我心慌地尋找他的眼睛,想看清楚,卻怎麼也看不清。
“相信什麼?”
“我沒有勾引他,我真的沒有勾引他。是他抱住我,要親我,拉我的衣服,還說我是尤什麼物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拚命地搖頭,想把淚水搖落,可是孝文看起來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我要抓住他,抓住他,求他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相信你,相信你,你沒有勾引他。好了,乖,安靜下來……”他哄著我。
“不!不!你不相信我,你相信他,因為他是你的朋友。你不要我了……”我放聲大哭。
那個男人歎了口氣,“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據說費孝文有一個醫生好友,經常到費家走動。一次費孝文親眼看見好友與妻子的奸情,氣得心髒病發作,送醫院後不治身死。這位醫生指責是費夫人勾引他,他一時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錯。因為這件事,她又被費家趕出了大門。”
“事實真的如此嗎?”孝文問。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不過這位醫生好色是出了名的,多次被護士和女病人指控性騷擾。幾年前被叛有罪,現在還在服刑。”
“該死!”
“不,我不要你死。孝文,求你,求你別死,別死……”我抱著孝文的身子搖,哭得聲嘶力竭。
“我沒有死,我好好的……”
“孝文死了……死了……躺在那裏……不動了……孝文……別死……”我看見孝文躺在地毯上,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我搖他,喊他,可他不回答我。他是不是生氣了?他不相信我……再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