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離開(2 / 3)

司機立刻表現出強烈的憤慨:“歹勢啦!現在什麼年代?二十一世紀了耶,居然還有這樣的父母。要是我有女兒,她想嫁誰就嫁誰,我不會反對啦。”

“要是我爸媽像司機大哥這麼開明就好了。”

“哈哈,哪裏啦。”司機高興地咧開大嘴,“小姐,你放心,你男朋友是幾點的飛機?我保證讓你趕上。”

“十點半,來不來得及?”

“放心啦。隻要你幫我付罰款,一定沒問題。”

車還沒停穩,我就眼尖地看見伸長了脖子的雷未央,我打開車門就向他跑去。

“喂——小姐,你還沒給錢——”

雷未央看見我,立刻鬆了口氣,塞給我一個行李袋和一個信封,“喏,機票、護照,還有地址、錢,快上飛機吧,馬上要起飛了。”

我接過東西就往通關口跑。

“多謝了。”我回頭向他喊,又向另一處進口跑。

把機票和護照遞給安檢人員,我回過頭去,看見計程車司機正拉著雷未央不放,而雷未央掏出皮夾,抽出幾張鈔票遞給他。看樣子我又給他惹了點小麻煩。我接過機票和護照,走進關口,把他們都拋在了身後。

機身慢慢升空,廣播中傳來空姐親切的聲音:“歡迎乘坐瑞士航空公司……”

我一下子放鬆了,身上所有的負累都拋下了,拋開了所有的過去,拋開了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痛苦歡樂。我將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頭開始我的人生。我應該感到輕鬆,可是,我的身體輕飄飄的,心也是空蕩蕩的……

“小姐,你看起來很難過,第一次家嗎?”坐在旁邊的男子關心地詢問。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沒有家。

“親人難免會舍不得,以後習慣了就好。”

“我已經習慣了。”我習慣了生離死別,爸爸、王老板、明光、孝文、笪頌賢,一個一個都了我。

“啊?”男人好像有點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了。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報紙,一行大字吸引了我,“可以把報紙給我看嗎?”

“可以,當然可以。”他殷勤地把報紙遞給我,“我在機場買的。”

“不倫之戀?商界巨子與繼母情愛糾葛……”

“黃金單身漢不敵妖狐魅惑,名媛淑女感歎惋惜……”好聳動的標題!這些日子我竟然不知道外麵的風風雨雨。

“你在看這個呀?”男人探頭看著我手上的報紙,“這是近來最轟動的新聞了。聽說這個女人現在發了瘋,住在醫院裏,她的繼子日夜守在病房,完全是被勾走了魂嘛。”

“陳太太呀,聽說達賢總裁和他繼母的豔聞嗎?”身後也傳來議論的聲音。

“全國有一大半人都聽說了,我怎麼會不知道?我還見過那位笪夫人呢。”

我怎麼不記得認識一位聲音嘶啞的陳太太?

“哦?”另一位立刻來了興趣,“她長得怎麼樣?是不是真的很迷人?”

“長得還過得去啦,也沒有多美。就是一雙眼睛會勾魂似的。說話呀,眼神呀,喝!那個妖媚勁兒,真是個天生的狐狸精,專門勾引男人的。”

“那是,要不怎麼叫九尾妖狐呢。”

“嫁了三次,克死了三個男人。連兒子也要勾引,還真是不要臉。”

“聽說……”聲音壓低了,“她的三個丈夫死得都不尋常,怕是謀財害命呢!”

“警局都立案了,要不了多久就要捉住她的狐狸尾巴……”

“可是她已經瘋了……”

“哎呀,你想想嘛,她現在多半是裝瘋,好逃脫罪名……”

“那個笪什麼……笪尉恒的,真是可惜……”

“男人哪有經得住誘惑的,何況那樣狐媚的妖精,像我家老公在香港……”

原來關於我們,外界早已傳得風風雨雨,而我,天天躲在病房裏,躲在笪尉恒溫暖堅實的懷抱裏,躲過了這些狂風浪雨。他要頂住多少流言蜚語,天天在醫院守護著我?他要花多少心思,阻止娛樂記者、八卦報刊的追問和偷拍?他為我豎起了一道保護的屏障,讓我安全地躲在自己的世界裏……

“小姐,你怎麼哭了?”身旁的男人吃驚地問。

我撇過臉,假裝沒看見他遞過來的手帕,透過淚水看著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翻卷波動的白雲,這些都是北部看不到的。我是對的,至少對他……

瑞士的天那麼藍,水那麼清,空氣透明得仿佛根本不存在。可是我卻總想起北部灰蒙蒙的天空,林立的鋼筋水泥,充滿煙塵的大氣。雷未央的別墅位於阿爾卑斯山下的一座湖邊,碧綠的草地,清澈的湖水,綿延的森林和遠處的雪峰倒映在湖水裏,這一切都像是畫上風景。連雷未央的房子也是宛如童話的兩層木屋,古樸風雅,裏麵卻有最現代化的布置。

我放慢了步調,悠閑地活在這個時間仿佛停擺的地方。每天在湖邊散步,發發呆,偶爾去小鎮上買點東西,就這麼打發日子。

我的英語破得可以,隻停留在“你好”、“再見”的水平。去鎮上買東西,隻能比手劃腳與別人溝通。不過這裏的人們對很少見到的東方麵孔充滿好奇,非常耐心地反複猜,直到猜對我的意思為止。不過,去小鎮購物成了我惟一的樂趣。

我又指又點,終於買好了幾個柳橙,一件羊毛大衣。冬天快來了,這裏可比中國冷得多,現在我身上的衣服,就比在北部最冷的冬天穿得還多。走出商店,我走到書報亭前,遊覽一下架上的書報。這裏看不到中文的報紙,更不要說北部的了,我的瀏覽也僅限於看看圖片,猜猜內容。

“Hello,又見到你了。”蹩腳的中國話,我回頭,果然看見一臉驚喜的賈斯丁。他的房子離雷未央的別墅不遠,應該算是鄰居吧。而他因為對中國文化有興趣,學了兩年中文,經常操著一口怪腔怪調的中文找我說話。

“Hello。”我淡淡地點頭,又低頭翻著手上的雜誌。賈斯丁巨人一樣高大的身材就站在一旁,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線。我不耐煩地合上雜誌,放回架上,準備。

“你找學校?”賈斯丁大步一邁追上我。

“什麼?”

“你是留學生?”

“不,我不是。”我搖搖頭,“為什麼會以為我是留學生。”

“你剛才在翻大學簡介資料,我知道一個語言學校,學好了語言,你就可以申請入大學了。”賈斯丁熱心地跟在我身邊,小步小步地走,以配合我的步伐。

我已經閑了太久了,這些日子我什麼也不願想,什麼也不願做,也許該想想未來了。既然已經來到這裏,重新拿起書本,未嚐不是個好事。

我突然停住腳步,賈斯丁刹不住腳,衝前了兩步,又急忙回過身來。

“賈斯丁,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賈斯丁咧開嘴猛笑,好像撿到了一千法郎。“我很高興。”

“我想進語言學校學習,請你幫我安排好嗎?”

“好啊,好啊,當然好。”

在賈斯丁的幫助下,我進了日內瓦的一所語言學校。

雷未央的度假別墅,我沒有告訴雷未央。事實上,從來到這裏,我就沒有和任何人聯係過。抱著書本走出課堂,Amy拍拍我的肩,“Linda,你的男朋友來了。”她是從香港來的。課堂上,老師為我們每個人都取了英文名字,我們就以英文名互稱。

我哪來的男朋友?我順著她的手望去,賈斯丁穿得像個大狗熊,向我猛招手。“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