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成了個廢人。
我心中難過,不覺輕輕掙動。這一下掙紮,卻真正地大驚失色起來。
隻覺得全身都有感覺,雖然模模糊糊的,但是就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癱瘓,甚至連半根骨頭也沒斷。
一驚之下,半昏沉的神誌陡然清醒。這才發現眼前那一片黑也不是因為自己瞎了,而是因為眼上覆著厚厚的幾層布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巨大的不安迅即席卷了過來,抬手就要揭開眼上的布巾。
但是就在右手達到目的之前,被另一隻手擋了下來。
“哎!公子你怎麼老這麼不聽話呢,你的眼浸了涼水,有些壞了。先敷著回一下暖,等鄧大夫來了再給你看看。”
浸了涼水還要捂熱了回暖?這是哪門子狗屁治法!
那大夫也就是個庸醫!不知以前誤了多少人去。
本著醫生的良知——雖然目下是個法醫——我就想破口大罵。但是還沒罵出來,就愣了。
“你……你說什麼?”我有些打結地說了幾個字就又呆了。
這聲音,有些稚嫩,有些怯懦……這不是我的聲音!
隻聽那個清亮的少年聲音續道:“我說公子啊,你再隨便落水,小心宮主罰你。”
公子?還有公主?這是唱的哪出戲目?而且,那個“公子”兩字怎麼聽起來貌似是指著鄙人的意思?
完全傻了,縮在厚被下的左手反射性地拍上了兩腿間……
某,某,某家原來,某家原來好像是女性吧,大齡的,女青年!
……
我的腦袋裏嗡的一聲,一個聲音在哀號著……誰來,誰快來,來把我送安定醫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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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辯解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我的那裏……長了個不得了的東西。不是說個頭兒不得了。而是,那東西對於一個女青年來說,的確不得了。
記得《笑傲江湖》裏那個東方不敗,就是舉刀一揮,自己做了女人的。可是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舉X一接,自己做了男人的麼?
越想越混亂,想到最後,幹脆在厚布下兩眼一翻,睡了過去。
現在想不出究竟,明天再想就可以了。
記得中學解函數題時,數學老師拿著我的試卷諄諄告誡:“鄒敬陽哪,如果你實在想不出來,就先放著去做其他的題;以後再回過頭來看,說不定就想得出來了。”
我身上其實還乏得很,但是混亂之下根本睡不沉。
半睡半醒間聽到有人說話。
“……小冉,梅公子的確睡得熟了……”誰睡得熟了,這麼沒眼神,八成是那個庸醫到了吧。
“……公子雖不愛說話……什麼藥才能……”這聲音耳熟,是剛才阻我弄眼的少年?叫做小冉嗎?
垂老的聲音念了幾味藥,我朦朧裏聽著,好像都是祛濕退熱用的。
“宮主已經三月沒來梅軒了,已經膩了梅公子嗎……”小冉輕輕地歎息,似乎很遺憾。
然後再沒聲息。
迷糊間又被灌了不知幾碗東西,酸澀苦臭。若是普通人,定然會活活嘔死。可惜我從哺乳期那半鹽半糖的茯苓米糊開始,到總算獨立生活之後,什麼難吃的藥物沒吃過?這算個啥?頂多算是挺懷舊的味道而已。
再次醒來就舒服多了,眼上的布塊也已被取下,自己正斜靠在雕花床頭上被一個少年灌著黑綠綠的藥汁。
看著那有些蕩漾的藥汁,幾縷回憶浮上來。
原來,我是早就醒過一次的。
黑……漆黑的夜,在冰涼的池水中。
撲騰著上岸,然後,好像逼出了積在胸肺中的水。然後,有破風聲迅速靠近,是什麼人聽到了動靜,向我趴著的地方奔來。
之後三個人圍著我,討論了一會兒。那衣色都統一,大概是護院之流的吧。再然後就很盡責地把我抬來這處小院了。
所以,我現在是個……具有XY性染色體性狀的生物。
而我原本那具身體,屬於鄒敬陽的身體,是已經死透了吧。
思緒被一點聲音打斷,低下眼看去,那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正舉著湯匙湊在嘴邊專注地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