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為了給折損在非戰鬥原因的年輕醫童樹立墓碑,軍醫們的隊伍比往日遲到了露營地。
率先到達的梅若影在為軍醫房預留的紮營地站了片刻,見始終沒有人來,就離開了原位,穿過雜亂的步行軍帳篷,離開喧囂和嘈雜,向著無人的地方行去……
夜,又到了。
無人的林中。
梅若影取下夜梟腿上的信件,這是來自山莊的密報,但是此時根本不能點火照明,將信件塞回衣內,他又放飛了夜梟
“走吧,他們已經出營了。”林海如自高樹上躍落,正落在他身旁。
梅若影看看天色,早上陽光萬丈,夜裏卻不知怎麼飄來薄薄的雲層,將原本無月的星空遮掩得更是暗沉。
“走吧。”他答道。
聲音平緩,毫無起伏。
南楚與東齊一戰,若是能夠得贏,九陽聖教和司徒家的勢力將會大大延伸到東齊的內部。其實東齊原本也是他們的勢力範圍的,隻是在前幾代君主的控製下,已日趨式微。
司徒榮及這些日子潛藏在南楚軍中,在幕後發號施令,就是為了直接參與到如此盛事來。雖然極少有人得知司徒氏的家主就在南楚軍中,但是但凡知情的人都不敢對他有絲毫怠慢,這些日子過得比南楚主帥公子小白還要奢侈自由。
他和孫玉乾依著往時的慣例,仍舊在無人的林中幽會。
但是與以往的盡興不同,兩人甫一開動,不知從何處刮起一陣怪風。不及起身,幽深無月的林地裏,突然出現了三名黑衣人。
這三名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尾隨他們而至的神醫毒王以及兩人的徒兒鬼穀醫聖。
司徒榮及正掀了下襠準備饕宴之時,竟然有人撞破他的好事,惱怒之中,卻也浮起警惕與疑心。
他們每次出來,都會有人隨旁護衛,就是為了防人闖來,敗他興致。這次隨來的,仍然是孫俊傑。
要知道,孫俊傑年紀輕輕就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又在南楚軍中擔任要職,並不是因為仗著他與司徒家主的關係,而是因他手底功夫強橫,能奪帥於萬馬之中,殺人於頃刻之間。
這幾個人,竟然能夠通過孫俊傑的把守,能夠無聲無息地出現於他眼前,就算他一時為欲所迷,那也足以證明這三人實非等閑的功力。
眼下應對才是要緊。司徒榮及不待三人上前,雙手一撐,順帶著將慣用的龍鳳雙劍抓入手中,自地上一躍而起。
鏘的一聲,劍鞘墜地,在幾近無光的雲淡星空下,兩道金光分出,劍芒乍現於司徒榮及手中,顫動如靈蛇。登時殺氣充盈衣袖,衣袍鼓動。
司徒凝香和聶憫沒想到他竟然又比四年前武功大進,單是雙劍出鞘,就有雄踞天下的氣勢,更遑論那日益深厚紮實的內功。心中暗叫不妙時,已經來不及阻擋林海如箭步衝前阻擋。
因考慮到兩個長輩都曾與這人交過手,單從臨機應變的習慣上,就瞞不過司徒榮及的眼光。所以來戰前,林海如已經向兩位師父請戰司徒榮及。見到預定的敵人一出手邊顯現了深厚強橫的內功,盡管知道對方多了自己二三十年的功力,盡管對方武功似已大大超越了兩位師父所述,但是此時不能多想。
高手相爭,隻爭一瞬——青年單劍出鞘,當的一聲響,從中阻住了刺向聶憫的一劍。
他將敵方當先一劍擋下,虎口劇震,一股冰寒真氣直衝己身經脈。但他畢竟非是江湖雛兒,遇變穩重不亂,臨急之下手腕翻轉,唰唰唰就是連續三朵劍花甩出。
聶憫正想上前接替下林海如,一旁來不及穿回衣服的饕餮公子已經戴上精鋼指套,五指成爪向他抓來。
聶憫蹙眉咄了一聲,手中稍晃,一柄銀白匕首現於掌中。
他與司徒凝香一個擅劍一個擅鞭,但是今日仍不想暴露身份,便幹脆換下了趁手的武器。
說起來簡單,但若是梅若影早知道他們要這樣做,定會阻止。因為這就好比用慣了刀叉吃牛排的人突然改用筷子吃麵條,無論那人原先手腳多麼靈巧、反映多麼敏捷,照樣吃得狼狽粗魯一般。高手相爭,狀況百出,又怎能容得下這樣的危險?
但是聶憫畢竟不同常人。他武功已臻至境,盡管有舊傷拖累,要用好一柄匕首於他而言也不是難事。當的一聲響,匕首與精鋼指套相擊。孫玉乾被他震退半步,雖然驚駭,仍是就地一滾,再撲而上。
短短眨眼間功夫,兩隊人馬就已經相互對上,潛伏於四近以阻止他人接近的孫俊傑才來得及縱身而出,躍至尚無對手的司徒凝香身前。